六.四颗糖
这话说完,两人的距离极近。 舒甜看着他越拉越近的脸，感觉自己马上要变成对眼的时候——他的鼻尖碰上了她的，微微蹭了蹭。 随后，他侧过头去吻她的唇,垂着眼帘,睫毛密密地垂下来,是跟刚才在球场上的张扬桀骜完全不同的样子。 静谧,温柔。 听起来好像跟他很不符。 舒甜没想拒绝,但她也根本来不及拒绝。所有想说的话都被眼前的人给吞没在唇齿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番“再来一次”结束之后。 舒甜真切地意识到,舌吻跟碰碰贴贴摩擦嘴唇，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忘记换气,在回家搜了一番,以及实战过程中的训练后,她已经能够熟练掌握换气技巧。 而现在,舌吻，她又触及到了知识盲区。 ……又要重新学了。 不会换气是最大的原因,舒甜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觉得头晕眼花。 而且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是坐着亲的,腿和身上居然软得不行。 江译问起来,她就只是用了“下面人估计还没走光我们再等等”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她没好意思直接说“你把我腿给亲软了”。 说了……也怕他再再再来一次。 于是最后又缓了几分钟，两人下楼之后,正遇到江译的教练和队友一行人在勾肩搭背着往场馆出口方向走,看见他们，沉默几秒后爆出一阵哄声，在空旷的体育馆格外响亮。 舒甜本来胳膊都抬起来了，准备挨个打招呼，却被江译抢在前面：“教练,我跟班里车回了，一会不用等我。” “行，”教练说，“那你回去再考虑考虑进校队的事。” 江译点头，舒甜看他又跟后方一群队友摆了一下手，准备既然招呼没打那就道个别，手都没举起来，就被搂着肩膀转了个身，走向出口。 舒甜：“………你怎么回事啊？”她被搂着，头也不好回：“我都没打招呼，你——” “跟他们打什么招呼，”江译不容分说地带着她走得很快：“没必要，你也见不到了。” 上次她试了个啦啦队服，这群人的惊呼声他一直记得。 跟他们打招呼？ 叫他们什么？学长？这么便宜他们？ 呵呵，想得美。 - 附中的大巴排列在四中校门，整整齐齐，按照来时候的规矩，都上车，人齐了才统一出发。 舒甜跟江译回班，她本来没想什么，直到一登上大巴，被莫名其妙爆起来地叫喊声吓了一大跳，差点平地摔。 对着今天江大明星的掌声、起哄声、以及对他们俩发放的口哨声源源不断，仿佛没有个头。最后还是马东立拼命地挥手做手势，才终于把他们给镇压下来。 “来，江译。”马东立很随意地指了指，“后面没座了，你坐我旁边。” 江译：“……” 他回班级就是为了跟舒甜坐在一块，万万没想到没座了。 他还想再挣扎一番，马东立又说：“老师有话跟你说。” “……” 这个就完全没办法逃了。 舒甜看了他们一眼，一步一回头地回了自己的座。 江译坐在马东立身边，第一排，手机立刻就收到了消息。 舒甜发来的：【！！！！！】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在担心什么。 刚才在球场上两人实在是有些张扬了，他也承认。 江译想了一圈儿，做好了被质问早恋问题的准备，也想好了一套说辞。 “江译啊，”马东立语气很和蔼：“以前有练过篮球？” “……没有，老师，”江译说：“就是喜欢打，打得多。” “老师听说，嗯，就是有老师跟我讲啊，”马东立伸出手，比了个拳头：“你这个，也很厉害？” 江译：“………” 江译挺喜欢这个班主任的，奇奇怪怪但是没什么麻烦事儿，他犹豫了一秒钟，点了头：“这方面，有学过……一点。” “啊，”马东立笑了：“这样。” “刚才看了你这比赛，”老马感慨道：“老师年轻的时候，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 “老师也是特喜欢打篮球，拳脚功夫比别人强，那时候打球打得还好呢，下面尖叫的小女生可能比你少点儿……但也少不了太多。” “……” 江译渐渐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跟马东立对视：“嗯。” “然后你别看老师现在头发都掉没了，还发福了，”马东立笑眯眯地：“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校草级别的人物，我跟你师母青梅竹马，后来我才知道她从小就喜欢我。” “……” 江译做了个忠实听众：“您接着讲。” 顺便手指微动，给舒甜发了消息：【不是咱们的事，放心。】 马东立对他的这个反应很满意，一拍大腿：“不是我吹，你这孩子长得好看，老师年轻的时候就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江译看着马东立秃得发亮的头顶，略显臃肿的啤酒肚，圆润的脸，眯起来的眼睛，以及目测不超过176的身高。 江译放松全身，靠在靠背上，真情实感道：“我也能看出来，您年轻的时候肯定很帅。” - 周六日白天的时候鹿园园来给舒甜补了课，周日晚上吃完饭，舒甜趴床上玩手机，刷论坛。 可能因为是刚考完试，这个周末没什么作业，当然，就算是平常的周末，附中的学生也依然刷论坛刷得来劲。 但这周末有这场篮球赛的缘故，论坛炸了。 看八卦的、玩论坛的本来就是女生多，男生估计就算看也不会掺合着发帖子，顶多跟着回复两楼。 所以句式都很统一——啊啊啊啊啊 江译 如何如何帅的形容词。 但通常这些贴都是新发的，大家匿名发个爽，发多了也没人回复，很快就刷过去了。 但有一个带着很多张图片的，从各个角度拍了特写的贴就被加了精。舒甜之前看得太忘我，也没想到要拍照片，还进去存了很多张。 看帖的时候，舒甜的心路历程大概就是——她们都拍江译——还夸上了天虽然他真的值得上天——但看到这么多人同时觊觎他真的是有一丢丢不爽——他们拍的这么多这么好看的——啊，这张还没存，快存！——我男朋友，也太帅了吧。 以此循环，每次气着气着，就在颜值沦陷了。 而且，舒甜还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动作，掀球服擦汗。 照片上脸看不太清，只露出来白皙的耳朵。少年手臂上的肌rou线条流畅优美，没有丝毫夸张，冷白的手腕上戴着黑色护腕，撩起球衣下摆擦汗。 这腰——这腹肌——啊。 太完美了，存。 …… 舒甜在学校论坛从男朋友迷妹那儿找男朋友的美照，嗑颜嗑了一整个周末。 之前那个求大佬女朋友的帖子也一直挂在首页，她单独的照片、她跟江译同框时候的照片，应有尽有。 上方跳出来一个聊天框。 姚小月@她：【这场篮球赛打得是真好！】 舒甜：【？】 姚小月：【我跟你港！我一直在刷论坛，发现这场球赛之后我收获了好多同盟啊啊啊啊啊啊！满足！！！】 “……” 舒甜有些无语地打：【别告诉我同盟，是那个什么一天女孩……】 姚小月：【就是啊！你也看到了对吧！我们cp粉自封的封号！怎么样！！！】 舒甜：【……/微笑】 姚小月：【我还截了两张图，夸你的！呜呜呜我滴宝藏终于被大噶发现了qwq麻麻好开心哦qwq】 姚小月：[图片][图片] 舒甜看姚月还打算继续舞，干脆剑走偏锋堵住她的嘴：【话说你啦啦队的时候，闻人一去找你了吧？你俩说了点什么？】 姚小月：【…我妈叫我，下次再说。】 舒甜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趴着，点开她发的第一张截图。 24L:【卧槽这个颜值！这眼睛周围都干干净净的，一点妆没有？？都能这么大？？？我敲呜呜呜呜小仙女啊！】 25L:【除了嘴唇上的颜色是涂了口红，我估计别的啥也没化！（悄咪咪求个口红色号qwq）】 26L：【我懂了，其实这是个前世今生的剧本吧，他们俩下凡历劫[ok]】 27L：【下凡历劫 1，妈的太梦幻了】 28L:【我是看到照片之前说了一句“大佬女朋友的脸绝对没有大佬好看想都不用想”的人，我我我我现在收回来。】 然后是第二张。 45L:【很多化的妆是看不出来的好吧？吹可以别尬吹，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46L:【回楼上，没有尬吹，要不是这颜值我一定会喷这女的配不上大佬，但人家两个是真配。】 47L:【同框的那张啊啊啊啊啊啊wsl！我读个高中才两个半月就要骗我嗑cp了吗？？什么魔鬼？？】 48L:【就是，什么魔鬼！】 49L:【对了！我是七班的！给姐妹们科普一哈，大佬女朋友上次月考我们班第四，年级前五十。[柠檬]】 50L:【？？？年级前五十。。。告辞。】 截图就停在五十楼。 舒甜看得真是叹为观止。 她忍不住切出去，给江译发消息：【我怎么突然觉得，跟你谈了场恋爱，跟出道了一样。】 男朋友：【………】 - 附中再怎么佛系批卷子，周一也已经批完了，周二的时候全年段名次也都排完，每个班下发成绩。 距离看球赛还有过去了两天多，江译又上了热搜——因为期中考成绩。 江大佬不光突破了倒数五名，他还考进了全班的前三分之一。 正正好二十名。 但由于普遍认为江译是抄的，没什么悬念，破案太迅速，大家只是感慨一下而已，这次的热度很快就降下去了。 但舒甜知道他不是。 因为闻人一夸张得要死的反应—— “卧槽译哥！你全程坐在我前面，我没看你作弊啊？” “不是，你也没去上厕所吧？现在作弊有新科技了么？啊？rou眼看不见的作弊方法？？？” 江译被他揪了校服好几次，忍无可忍地丢过去一本书：“老子自己做的。” “我、cao，”闻人一瞪着眼：“我不信。” “……” 闻人一：“我宁愿相信江译rou眼都看不见的作弊方法我也不信译哥自己考的二十名！！！” “……” 舒甜听得额角直抽。 ……神他妈rou眼看不见的作弊方法。 闻人一怕是缺少社会的毒打太久了，敢这么说江译。 闻人一这么说，舒甜观察了一下自己成为班级讨论热点的黑马同桌。 他好像还挺淡定。 期中考试发的是成绩条，一张长条上面有各个科目的分数名次，因为数学成绩高了点儿，舒甜这次考了第三，比之前前进了一名。 她还没开口说想要看他的成绩。 江译突然拿起纸条就放到了她桌子上。 舒甜低头，一科一科地看过去。 然后满脑子都是卧槽—— 卧槽英语140！卧槽化学九十五！卧槽历史……五十五？政治……五十九？ 一溜看下来，总的来说，是个偏科极为严重的中上游成绩。 但重点在于——他才好好学习了多久？撑死三个星期？就算高一知识少这进步也太神速了吧？ 舒甜最后看了眼他的成绩条，还回去的时候有些好奇：“你英语为什么这么好啊？” “……” “而且我看你英语课是听得最少的。”不是最少，基本上可以说是不听。 “我小姨，美国长大的，我跟我哥小的时候她在我们家住了好几年，”江译停顿了一下：“我记得你也见过她，但可能年纪小，不记得了。” 舒甜回忆了一下，的确是没什么印象，她点点头：“然后呢？” 江译拿起一支笔，单手转笔，黑色的笔玩转于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极具欣赏感。 “我妈说她很愿意逗我们俩玩，但中文特别差，全说英文，之后逗着逗着我们俩居然就听懂了。” “……这样啊。” 小孩子语言接受能力最强，那也不奇怪。 “就除了你小姨，没别的了？” 江译想了想：“小姨回美国结婚之后，我的话，应该还有外网游戏的关系。” 舒甜：“……” 总的来说，这位的140分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 “所以你要是好好写作文和阅读，居然能考140，”舒甜感慨道：“英语老师要夸爆你了。” “……”江译顿了几秒，看过来：“那你呢。” “我？”舒甜愣了一下，以为他在问成绩：“我才134。” “……不是。”江译的表情变得有些慵懒：“你刚刚不是说，英语老师要夸爆我。” “……” “那你呢，”他挑了下眉：“你不夸我么。” 舒甜算是看懂了。 这张帅脸上，现在写了两个大字： 求、夸。 她心里憋着笑，像是夸小孩一样敷衍了一下：“你真棒。” “我是谁。” “……” 江译又挑眉：“嗯？” 舒甜耳朵一麻：“……男朋友。” “再夸一遍。” “……” 舒甜看着某人认认真真的表情，磨了磨牙。 你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她偏要换个称呼。 “喂……哥哥。”话毕。 舒甜看着他一直没停下的手，突然停了转笔。 眼神开始凝聚。 “哥哥，”她笑了笑，故意说得很轻：“你真棒。” “……” 江译面无表情着，“啪”地一下把笔给扔了，抬手拨了拨头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叫他这两个字他都这么大反应，但舒甜喜闻乐见。 她笑了个够，戳了戳他：“不过……”舒甜压低了声音，眨了眨眼：“你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这么努力的学习？” “……” 舒甜一个一个猜：“是不是突然间醒悟，就想……努力？奋斗？上进心的觉醒？” 江译收了笑容，沉默了会儿。 最开始的动力，其实是马东立那句“期中考后作为按成绩排”，他不想跟舒甜分开。虽然知道名次太靠前也不可能，但还是想试一把。 但现在想来，其实从月考之后看着她的成绩，他就已经生出了这种类似的想法。 他们两个一个在成绩单的上面，一个在最下面。 嗯，就算除去大学什么的那些，他也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张纸。 排座位不过只是一个催化剂，一个给自己找的借口。 而真正的理由—— “不是突然上进什么的。”江译说。 他要是有这觉悟，早干什么去了。 江译转过头，舒甜跟他对视，他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有光。 “我就是……”他垂眸看了眼成绩单，睫毛细密地垂下来一片阴影，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不想离你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