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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还愁重空明日床(二)

    蓝钰寻声看过来,皱着眉将来者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是……翊王?”

    “打狗也要看主人!御守司是皇上最重视的部门,将军且不可鲁莽啊!”羽枫瑾微笑着走了过去,假意安抚着。

    “哼!”蓝鈺昂着头,一脸的不屑:“杀人偿命是王法也是天理!我管龟儿背后的靠山是谁!他既然杀了人,老夫今日定要向他血债血偿!”

    “将军说的不错。既然王法和天理都在你这边,不如到皇上面前说个清楚,讨要个公道!如果您这样当街将人打死,皇上怪罪下来,别说你将军的头衔不保!连你精心栽培多年的西南铁骑也会遭殃啊!”羽枫瑾必须将蓝钰引到皇上面前,让皇上得知所有真相。这样,不但能救下阮浪,还能给王氏父子一重创。

    听到翊王言之有理,蓝钰迟疑了许久,才肯收起紫玉鞭,“也罢,老夫就听王爷的!把这个龟儿交给皇上处置!”

    羽枫瑾回头向鹿宁打了个招呼,就陪着蓝钰前往紫微城。等二人走远后,御守司的衙役们才敢跑过来,将奄奄一息、血rou模糊的王璟抬走医治。

    平日里嚣张跋扈、为非作歹的御守司衙役,此时变成了一群软弱无力的小鸡仔。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说到底还是蓝钰的“传奇故事”太过深入人心:

    蓝钰出生在南疆的一个地主之家,十八岁前天天舞枪弄棒,武艺超群。十八岁时,他突然弃武从文,竟一举中第,便入朝为官。

    南疆彪悍的民风养成了他暴躁的脾气,和一向有恃无恐、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张扬个性!因此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

    眼瞧着升官无望,又看不惯这个讲究人情的官场。蓝钰一怒之下竟辞去官职,转而入伍当兵。

    常年习武的功底,加上他在军事上的天赋,让蓝钰成了战场上一支往来无敌的新秀!在短短几年内频频升职,很快就混成一个声名远扬的大将军!

    这位既有文化又会打仗的将军,从此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长常年镇守边疆,谁敢惹他,他就拿刀砍过去。在南疆,他从来不守既定的规则,因为所有的规则都是由他来定的!

    所以,像这样不讲官场规则、不看人情、只凭武力解决一切的人,如果自己拳头不够硬,谁敢轻易招惹他!

    一场闹剧散去就此散场,“恶有恶报”的结局大快人心!围观的群众中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不到一天,蓝钰当街抽打王璟之事,就在盛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成了老百姓奔走相告、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

    然而,身为事件的主角之一的王肃,此时正在紫宸殿被渝帝秘密召见,对自己儿子的遭遇还丝毫不知。

    “启禀陛下,御守司最近查到一些有关翊王的事,不知……该不该向陛下禀报……”王肃在逐一汇报完御守司的监视结果后,试探着说了一句。

    渝帝正斜卧在紫漆描金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这里,他微微撑开眼皮,眸光在王肃脸上一扫,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肃的态度甚是谦和:“回皇上,近日来翊王常常独来独往,身边很少见到燕荣,燕荣更是在酒醉后屡次吐露出对翊王的不满。臣多方打听,才知道有关翊王和燕荣不合的说法,早已在民间甚嚣尘上。而今日,翊王更是将燕荣毒打一番后,赶出了王府。”

    这件事渝帝已听双喜公公说过,他又阖上眼睛,淡淡问道:“二人因何事不合?”

    “臣倒是听到一些风声,有些人说,是因为翊王刻意打压燕荣,引来燕荣的不满。也有人说,二人就是因为争风吃醋,才闹到今日这局面。”王肃字斟句酌,却难掩揶揄。

    这句话勾起了渝帝的兴趣:“翊王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竟看不出来是会争风吃醋的人。”

    王肃轻声笑了笑:“翊王殿下风度翩翩,又喜欢舞文弄墨。爱慕他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数。”

    “可有那些女子与他走得近?”渝帝慢慢坐起身,声音里多了几分警惕。

    “回皇上,常出没在翊王身旁的女子,大多是潇湘别馆或江湖上身份卑贱的女子,并没有达官贵人之女。”王肃对渝帝的担忧心领神会,连忙安抚其情绪。

    谁都知道:生在帝王之家,绵延子嗣是重中之重!

    可渝帝年逾四旬,膝下却只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大皇子。若是翊王在他诞下接班人前诞下男嗣,这个男嗣会比翊王本人对皇位的威胁更甚!

    正因为如此,他迟迟没有给翊王指婚,而翊王也不急于结婚生子,二人这样做都是为了自保。

    渝帝心中稍稍宁定,又问道:“燕荣离开王府后去了哪里?”

    王肃叹了一口气,才道:“燕荣伤势很重,身上又没有太多银两,情况十分糟糕。不过皇上不必担心,臣已派人前去帮他安置好新家,又请来大夫为其疗伤了!”

    “你倒是会见缝插针!”渝帝睨了他一眼,言语间颇有些不满。

    “臣知道皇上一向重视燕荣,所以才会派人多加照料。臣不敢有私心!”王肃拱手一揖,态度甚是惶恐。

    渝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句:“记住,你派御守司跟踪翊王的事,朕从未授意过,也并不知晓!若日后翊王找朕来告状,朕可不会替你说情!”

    王肃躬身道:“臣明白,这一切都是臣自作主张,是臣妄自揣测圣意而为!”

    对于渝帝的态度,他心如明镜: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他非但既要精准地揣摩圣意,还要在关键的时候替皇上背黑锅。这样,他才能成为皇上身边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宠臣。

    渝帝微微颔首,向他摆摆手:“你下去吧!”

    王肃一面欠身行礼,一面躬身退出。紫宸殿的门刚被打开,一个娇小的人影踉跄奔进门来,险些撞到王肃身上。

    王肃定睛一看,发现来者竟是双喜公公的小徒弟——铭恩。

    他立刻板起脸,怒斥道:“你来了多久了,还如此莽撞?双喜公公怎么教的?”

    铭恩一震,忙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王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渝帝皱起眉头,面带不悦。

    “蓝钰大将军方才在御守司门前将王璟大人给打了!”铭恩连珠炮似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什么?”渝帝和王肃都没太听明白,相互看了一眼,一脸困惑之色。

    “皇上!臣蓝钰有事禀奏!”一个洪亮粗犷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

    听到这声音,一股不安的预感在王肃心头蔓延开来。

    得到渝帝的准许后,蓝钰竟手捧着一条写满血字的白绫,昂首挺胸、神情悲愤地迈进门来。羽枫瑾也跟在他身后,负手走进门来,静立在一旁。

    蓝钰走到殿中央缓缓跪下:“臣蓝钰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渝帝面沉似水地看着他,声音冰冷:“蓝钰,你身为便将竟无旨擅自入京,该当何罪?”

    蓝钰双手捧着写满血字的白绫高举过头,郑重一拜:“回皇上,臣接到一封血书,得知家中出了大事,便没有请旨急赶回来。虽行为不妥,却情有可原!”

    渝帝向铭恩使了个眼色,铭恩立刻将那封血书呈了过去。这上面详细写着:端午节那天晚上,王璟是如何霸占阮浪之妻,还将玩忽职守的罪责推到其身上,并企图在监牢中杀人灭口的种种罪状。

    渝帝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他一把抓起白绫,狠狠丢在王肃脸上,咬牙骂道:“你们父子干得好事!”

    王肃全身一颤,暗叫不好。他虽然早猜到蓝钰的来意,却还是拿起血书匆匆看了一眼,随后故作震惊地疾呼起来:“荒唐!这上面写的太荒唐了!显然是有人在污蔑我们父子俩!请皇上明鉴啊!”

    蓝钰顿时火气,刚要发作,却见翊王向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只好咬着牙忍耐。

    渝帝冷眼看向王肃,厉色道:“王肃,平阳侯父子暴毙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晚到底是阮浪还是王璟值守?”

    王肃低头伏跪在地,面色沉痛:“皇上,当夜的情况臣已据实已报,不敢有所隐瞒啊!”

    渝帝继而把目光转向蓝钰:“这封血书是谁写的?上面的控诉可有证据?”

    “回皇上。御守司衙役阮浪之妻,乃是臣的侄女。这封血书正是出自阮浪之手!前来送信的人表示,王璟觊觎臣侄女的美貌,在端午节之夜强行将其占有,还命人打伤了阮浪,并将他推出去做替罪羊,好借刀杀人!而臣的侄女在当晚不堪受辱已自缢身亡了!还请替臣做主!”蓝钰听从了翊王的建议,选择先礼后兵。

    “一派胡言!”王肃火急火燎地反驳道:“蓝钰,你我无冤无仇,因何要污蔑我们父子?”

    “哦,我知道了!”王肃急忙看向渝帝,辩解道:“想必是那阮浪自知罪孽难恕,又对我们父子揭发他的事怀恨在心。就上演了一出苦rou计为自己开脱,顺便报复我们父子二人!皇上!这件事非同小可,切不可听信他们一面之词啊!”

    “皇上!”蓝钰也不甘示弱:“此事孰是孰非,不如将阮浪宣来当面问话,自然就真相大白——”

    “皇上不可!”王肃急忙打断他的话:“臣怀疑这其中有诈!阮浪刚刚入狱,蓝钰就收到了他的血书,血书上的内容直指阮浪的顶头上司!平阳侯父子刚死,现在正是人心惶惶之际,臣以为这是阮浪的诡计,皇上万万不可上当啊!”

    “王肃!”蓝钰再也忍不住了,嚯的站起身来,大声呵斥着:“你先是百般抵赖血书的内容,又拼命阻止阮浪面圣!你究竟是心虚,还是觉得皇上只听信谗言,不能辨别是非?”

    一句话让王肃哑口无言,他眼睛上翻,愤愤瞪着蓝钰。

    “去将阮浪带来,朕要亲自问个明白!”渝帝最终的命令,终于让王肃心头一沉。一抹轻焰的连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