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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三)

    燕也归诧异,沈蕴比他更诧异:“你忘了吗,就是他昨天晚饭的时候从藏真塔跳楼了啊,当时动静闹得可大了,你和我一块吃饭的,我还问你要不要过去看……”

    “昨日从下午起我便一直在藏真塔自修,没和你一起用餐,更未曾听闻有什么人跳楼。”燕也归打断了他,声音笃定,“沈同修,你是不是昨天做了梦,把梦里发生的事和现实记混了?”

    沈蕴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第一感觉是燕也归在开玩笑——但认识这个室友这么长时间来,他知道对方从不开玩笑。

    我难道又做梦了吗?沈蕴想。

    ……又?

    因为这一缕困扰缠心,沈蕴不仅迟到了小半刻时间,甚至直到站在武场后依旧有些心不在焉,cao练时也比别人慢了一节,江夙最见不得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不上进,当即就罚了他负水绕山跑五圈。这下柴成周那一伙人可开心了,在一旁幸灾乐祸,乐得直拍手。

    等沈蕴好不容易罚跑完五圈,钟楼里的课钟都敲响了,他不得不马不停蹄得赶去上课,之后在羿老人羲夫人等诸位先生的魔爪下又折腾了四五个时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已到了晚饭时间。

    今天燕也归不在食堂,估计是在藏真塔里温书,沈蕴也懒得去打扰他,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用餐。结果饭才吃了一半,他突然听见邻桌的两位鹤院同修在聊天,话语中似乎带了“沈丹成”三个字,令他不由竖起了耳朵。

    “……就是沈丹成?真的?”

    “……绝对是真的,礼范他们已经过去了……”

    “啧,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院舍里,以后谁还敢住他那间屋子啊……”

    “还好他那院舍偏,对门也没人,不然一开门得吓丢半条命……”

    “我说沈丹成怎么下午没来上课,原来那会就已经吊死了啊。”

    “——谁吊死了?!”

    突兀一声惊叫,让那两位鹤院学生吓了一跳,二人侧过头来,看见一个穿着鹰院制服的蓝眼少年愕然地瞪视着他们俩,微张的嘴边还沾着一粒饭粒。

    “你、你谁啊……”其中一人问道。

    沈蕴晓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他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朝二人十分自来熟地露出了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惊讶声音就会提高,让二位同修见笑了。其实吧,我从小就对你们俩聊的这种死人的事儿特别来劲,不然我怎么会来学祓鬼呢?那些地摊上那些《恐客》啊,《少男少女异志版》啊,还有茶馆的李震说鬼啊,什么红衣棺床绿脸娃娃,我听了可多了……同修您刚刚说谁吊死了?”

    沈蕴的笑容实在有迷惑性,加上被他这么胡说八道地绕了一圈,对方也有点晕了,老实回答道:“哦,就是那个白子妖道。”

    “白子……”沈蕴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是沈丹成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鹤院人嗤笑。

    “他怎么吊死的?”

    “就那么吊死了啊,”那人耸耸肩,“听说还是他隔壁那间屋里的人回去换衣服,看见他房里有个影子在晃,进去一看就发现出事了。”

    “是自尽的?”

    那人撇撇嘴,一抹不屑挂在了唇边。

    沈蕴心中一冷,面上依旧适时地倒吸了一口气,“这位沈同修住哪间院舍啊?”

    对方皱眉:“你问这做什么?”

    沈蕴装傻,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鹤院的人显然已经把他彻底当成了一个爱凑热闹的漂亮蠢货,也不耐烦和他再多闲扯:“就在十三院,你要看就去看吧。”

    沈蕴起身就走。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赶到倦林峰下时,便已见到前方顾引莲带着几位同修和先生,抬着一副担架急匆匆离开。遥遥可见的是白布掩盖下几缕白发飘落,小半段绣着连云归鹤纹的袖摆随着步伐摇摇摆摆。

    一瞬间,沈蕴只觉得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迎面扑来。

    是因为已经见过这一幕类似的景象吗?

    他环顾四周,如血残阳下,附近围观的同修都变得面目模糊起来,而他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像是某种不可分辨的咒语,叫人听得心烦意乱,头痛不已。

    他用力摇了两下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瞥见在道路对面一隅,有两个人静静并肩而立,也看着尸体离开的方向。

    是司君齐和江夙。

    龙玄双剑也会来凑鹤院的热闹?

    沈蕴还没来得及多想,钟楼的钟声又一次敲响,到晚课的时间了。

    这一声沉钟如醍醐灌顶一般,不仅将恍惚的沈蕴惊醒,也让周围的所有人纷纷四散开去,结伴前往教舍准备晚课。人群涌动间,沈蕴再往道路角落看去,发现司君齐和江夙已经不在那里了。

    一位同修的死亡似乎根本无法在天贤庭里留下分毫的阴霾,晚课钟响之后,庭内又恢复了热闹和喧嚣。不仅天贤令上未曾通知沈丹成的死讯,就连晚课后回院舍歇息的路上,他也再也没听见任何关于“沈丹成”的讨论。

    回到七院时,燕也归房间的灯是熄的,估计是又要在藏真塔通宵了。沈蕴不以为意,自己去洗漱休息,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被罚跑五圈格外疲累,他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那一瓣连云归鹤纹总是不断地在眼前闪烁,而在空茫的混沌中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喊他的名字,语调急切,嗓音却柔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鼻音。

    ——沈蕴,沈蕴……沈蕴……

    谁在叫我?

    无名指根有些微微作痛,就像是被一根细线拉扯着,而线的另一头就系在声音的来源。他刚要挣扎着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又是一声晨钟响起,梦海迅速退潮。

    沈蕴睁开眼睛。枕边天贤令亮着微光,卯时一刻,该起床了。

    穿衣,洗漱,拎着脸盆倒完水的沈蕴如常在院舍门口遇见正要出门的燕也归。

    “早啊。”

    燕也归颔首算是招呼,他看了眼室友苍白的脸色:“你没睡好?”

    “对啊,最近老做怪梦。”

    “哦。”燕也归不感兴趣。

    沈蕴笑笑,换了话题,“昨天鹤院里有什么八卦吗?”

    “不知道,不关心。”

    沈蕴只好又换了话题:“那你每天那么早出发,肯定是教舍里第一个到的吧?”

    “顾同修比我更早。”

    沈蕴嘀咕了声可怕,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那沈丹成同修呢,一般第几个到?”

    “没在意。”燕也归抬起眼睛,“你问他做什么?”

    “对你们鹤院的名人有点兴趣。”沈蕴直视着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好像梦见他吊死了。”

    “……”燕也归不知道应该对这种闲谈表示什么态度,所以他干脆面无表情。

    “前天还梦见他跳楼死了。”沈蕴继续道。

    燕也归:“……”

    “但奇怪的是,我都梦见他死了两回,我居然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沈蕴扬了扬眉毛,“所以我打算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