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十六岁那年,赵思沅读高一。

    大院里的孩子虽然已经被既定好未来，但从小在培养方面，却更是严格。

    只是相比其他几位,赵靳对赵思沅的要求就没有那么完美，只希望她健康、无忧的长大。

    这也就让赵思沅从开始上学后成绩就一直不上不下，马马虎虎还能说得过去。

    原本这在初中时也还算能跟的上，可进了高中后，各科难度和压力同步上升,赵思沅听不懂的越来越多，一上课就是满脑子的浆糊,以至于到第一次月考直接掉到了车尾……

    这下别说赵靳,就是赵思沅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

    她拿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试卷站在赵靳和石曦之面前，鬼怪的大眼睛转了转：“爸，妈，要不你们给我报个辅导班吧，我周末多下点功夫。”

    以退为进嘛,她爸应该更会宽宏大量的。

    可没想到这主意还真让赵靳放在心上了，皱着眉拿手机招家教：“是该补补课。”

    “哎,爸,你这……”

    “怎么,反悔了？”自己生的女儿石曦之怎么会不知道她打什么鬼点子，虚环着胳膊了然的看她，“这事没得商量，除非下次月考你成绩提高到刚开学的名次。”

    赵思沅撅着个小嘴苦恼的揉着皱巴巴的卷子，这不补习也确实上不去啊,老师每天上课说的话对她来说跟听天书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门口传来声响,阿姨热情的招呼着：“嘉树来了啊，快去客厅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赵思沅大眼一亮，救星来了。

    于是，周嘉树收到了有史以来最为热情的问候：“周嘉树，你这周末有空没？”

    石曦之不赞同：“别缠你嘉树哥，他还有自己的学业要忙。”

    赵思沅小表情故作无辜的和周嘉树对视了一眼，她脑袋里可是机灵着呢。

    让周嘉树教，总比每星期被强迫性的在家被不认识的老师教要好，而且在家里说不定时不时的就被告状。

    因此在赵靳和石曦之看不见的角度，赵思沅多拽了两下周嘉树的衣摆，颇露乖巧的说着：“爸，妈，嘉树哥学习成绩好，老师都让我们要多像他学习呢，而起他说的方法简单易懂，我也喜欢听。”

    莫名其妙被卷入的周嘉树终于弄清楚始末了。

    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把赵思沅手上的卷子拿过去，佯装为难：“基础确实有些弱了，要想提上来，确实不容易。”

    手下又用劲拽了两下，周嘉树眼眸轻瞥，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赵靳自然也是不同意的：“那更不能耽误你，她这丫头，是自己自觉性问题，不认真学。”

    “爸，你要是让嘉树哥教我，我一定认真学！”赵思沅探出头，做了一个十足十的保证手势。

    这会一口一个嘉树哥倒叫的顺畅。

    不过他最近本就关注着赵思沅的成绩，也的确是有这想法，所以叠上了卷子，大大方方的把这活揽过来：“赵叔，石姨，没事，我周末也没什么事，空闲时间能指导指导。”

    于是从那个星期开始，赵思沅就开始了在周嘉树眼皮子底下的生活。

    周五的下课铃声一打响，邵络景抱着个篮球sao风的走过来：“赵思沅，放学看我们打篮球去，把向泠也叫上，结束了去吃烧烤。”

    赵思沅先是眼前一亮，后又沮丧的收拾起书包：“不去了，我还要补习。”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邵络景抱着篮球坐在桌子上笑的直不起腰，一边拍着桌子一边道：“赵思沅，你去补习，你是哪根筋搭错了？”

    “就你这水平，你还真想冲全校前一百啊？”

    跟这样的人简直没法交流，全班学生陆陆续续走完，赵思沅提着书包踢了下他挡路的脚：“跟你一个班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为什么连络羽姐的一半都没遗传？”

    “那是，我的气质哪是能随便比的。”他跳下桌子，追上赵思沅，路上还吹着口哨扔着篮球，“赵思沅，说真的啊，你真要补习啊，去哪补习？哪个老师？有用吗？有用下次我也去蹭两节课。”

    对面道上迎面走来两个人。

    周围的女生开始窃窃私语，偷偷打量的眼神越来越肆无忌惮。

    赵思沅面无表情的指着其中一人：“那就是老师。”

    邵络景：“……”

    她把书包随意的往周嘉树身上一扔：“我渴了，要先去喝杯奶茶才能上课。”

    周嘉树似很悠闲，手上连一本书都没拿，双手散漫的插着兜，俊脸的神情也越发闲适懒散。

    对上她扔过来的书包，他也照单全收，连眼皮都没抬，细细的擦了擦不知在何时蹭上的灰尘，低低的应了声：“那就先去奶茶店。”

    徐子丞见怪不怪，倒是邵络景一路叽叽喳喳的不停：“不是，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的要去打篮球吗？怎么这会又要补课又要喝奶茶的？不去cao场占地了？”

    人笨不可怕，可怕的是笨到一定境界都不知道自己才是个多余的尴尬。

    唉。

    徐子丞叹气。

    “周嘉树要给赵思沅补课。”

    “什么！”他这一叫引得周围人更是观看，赵思沅翻了他个白眼，嫌弃道：“你有完没完了？”

    手里的篮球顿时不香了。

    邵络景把球塞给徐子丞，跑到周嘉树面前“哭诉”：“周嘉树，你为什么要给她补课，我跟她一个班的，你为什么不给我补？”

    对方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胳膊上挂着个黄色的女生书包：“赵思沅成绩最近下来了，赵叔让我给她指导指导。”

    “那不行！我也要去！我成绩也不好，你也要给我补习，我爸肯定会同意的！我今天晚上回去就跟他说！”

    还有人上赶着争的。

    不过想起这人在她还后面的排名，心里顿时又平衡了。

    或许他的确聒噪的烦人，周嘉树停下步伐，抿着唇神情颇为认真：“不行。”

    “？”

    “我没有指导两个人的精力，你跟邵叔说也没用。”

    借口！

    全都是借口！

    邵络景指着他的背影控诉：“周嘉树，你就是偏心！你就是拿她当meimei没拿我当弟弟！”

    几人：“……”

    白痴还是离远些较好。

    奶茶店里开着舒适的空调，奶香味在空气中飘散，桌子的床边放了不少的绿植，上面的叶子也被修剪的整齐，看起来舒适干净。

    “你们现在上哪了？”

    两人一个在火箭班，一个在普通班，课本上的进度都不是一个级别，她们上完的课程周嘉树早结束两个星期了。

    “先把这两个知识点会背。”周嘉树把数学书递过去，起身，“我先去点奶茶，有没有什么吃的？”

    从一进门开始，赵思沅的小眼神就往菜单上瞥了。

    白净的手指欢快的指着某个图片：“我要两块这个小蛋糕，再配个榴莲千层。”

    听见这个名字，周嘉树微皱了眉头：“不行，味道重，我不喜欢。”

    “又不是给你吃的，”赵思沅抬头和他反驳，一字一句说的层次分明，“我喜欢那味道，没有这个吃的我就没有动力学习，没有动力学习我的成绩就提不上来。”

    满嘴的胡话。

    周嘉树似认真思考了几秒，最后还是表情略带嫌弃的拒绝：“不点。”

    说完这话，他径直去了前台。

    赵思沅真是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等他端回一杯樱桃露回来时，桌子上的人恹恹的，她耷拉个脑袋和自己的数学书大眼瞪小眼：“周嘉树，我只会背一个，这第二个不会。”

    两只细长的双眼惆怅的眯在一起，纤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眨了两下，中间的小鼻子也烦恼的皱了皱。

    大约是急的，细腻的脸颊透着红润。

    原本到嘴的那句“不会背就别喝了”变成了“那就先歇会。”

    樱桃露放在了赵思沅的手边，凉意在皮肤四周发散开来。

    突然弯身的周嘉树抬手抚了下她额头的薄汗，微偏了头：“很热？”

    那双俊眼太过漆黑，眉眼的轮廓完美的挑不出来一丝缺点。

    赵思沅故作镇定的端起杯子，空出来一只手扇了扇：“嗯，有点热。”

    这个时候为什么邵络景不在，为什么他两要去打篮球，现在这气氛安静的有些别扭。

    这也是从小到大赵思沅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如今的他们已经长大了。

    男生和女生有了明确的划分界限。

    课程的后半段，赵思沅认认真真的听课，服务生送来的那块小蛋糕她只吃了一小半就没了胃口，过来续杯时服务生又问了周嘉树一句：“您点的榴莲蛋糕现在需要送上来吗？”

    被题目折磨的水深火热的赵思沅迷茫的抬头：“你刚刚点了榴莲蛋糕？”

    对面的人指了指她面前的书，好看的薄唇稍弯了弧度：“先把这题做完。”

    “做完可以吃蛋糕？”

    话音刚落下，旁边投下一片阴影。

    “周嘉树，你好。”

    他们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长头发的女生，其中一个应该是放学回家套上了刚买的小雏菊连衣裙，长长的头发被精心打理了一番披散下来，一边用了一枚漂亮的发卡固定。

    听见名字，赵思沅放下笔，捣捣人：“周嘉树，找你的。”

    他的神情很淡，清冷的眼皮也只是微抬，说话时的语气透着明显的疏离客气：“你好，有事吗？”

    或许是赵思沅的存在太过碍眼，女生偷偷打量了几眼赵思沅，然后才有些紧张的开口：“我们家阿姨这两天做了一些樱桃蜜饯，我看你好像挺喜欢吃樱桃，所以给你送一点。”

    她把包装的漂亮的礼盒往前递了递，怕周嘉树不答应，又有些腼腆的解释了几句：“就是送你尝尝，没有其他意思，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点。”

    已经开学一个月了，正处于青春期的校园里每天最不少的就是八卦。

    赵思沅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她不关注这些，当下一听见蜜饯两个字双眼就直冒光，眼巴巴的望着礼品盒朝周嘉树乞求的眨眨眼：我想吃

    还没拆开，她就闻到里面的甜味了。

    那人久久不答也不接，手上的书本轻翻动了一下，漂亮的指腹轻捻过右下角的数字。

    女生忐忑又不安，被旁边自己的朋友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咬了咬唇：“周嘉树，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看你喜欢吃所以想跟同学分享，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送了。”

    她说着慢慢的收回盒子。

    桌子下赵思沅狠狠踩了下某人的鞋子。

    “放下吧。”周嘉树眉间几不可查的皱了下，“谢谢。”

    两女生见他松口忙高兴的放下离开，嘴上说着“要是喜欢下次再送”，周嘉树却头疼的抚了扶额，把礼盒推给赵思沅：“你先吃，我一会回来。”

    隔着玻璃窗，赵思沅看到外面的两女生被叫住，刚追出去的周嘉树站在两人一米远的位置，从侧面看，似乎从口袋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又放回去。

    刚还觉得美味的蜜饯这会似乎失去了味道。

    赵思沅收回目光，低垂着眸子用吸管心不在焉的戳着自己面前的冷饮，却对刚上来的榴莲蛋糕没了胃口。

    没一会，周嘉树回来了。

    桌子上的盒子被拆开又似乎重新包扎了一下，松松散散的，最上面打得结也乱起暴躁，跟刚才完全是两个模样。

    “怎么不吃了？”周嘉树点了点那礼盒，“刚才不还嚷着要留下？”

    他挑眉勾笑，逗弄道：“赵思沅，你就这点出息？”

    赵思沅突然站起来，低着头也不看他，径：“书上那题我做好了，你自己看，我先走了。”

    她书包背起来，气闷闷的要离开。

    或许是真的从小“肆无忌惮”惯了，赵思沅的不高兴和生气是完完全全表现在脸上的，连说话时的语气都透着毫不掩饰的小脾气。

    “等会一起回。”隔着桌子周嘉树握住她手腕，不知道她这突然的变化是怎么回事，周嘉树拧眉沉思道，“蜜饯要是不想吃就扔了，先把蛋糕吃了垫肚子，回家再吃饭。”

    那句要扔了蜜饯的话终于让赵思沅散了点惆怅，她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书包袋子，虽然自己也挺烦自己的无理取闹，明明刚才还是她让周嘉树留下这礼物。

    但刚才看到周嘉树出去追她说话时的画面，赵思沅胸口就是说不上来的堵塞。

    手腕上的温度偏凉，周嘉树怕她赌气离开，手下一直握的紧，最后似终于妥协，拿起桌子上的那本数学书：“实在不想吃那就带你回家。”

    对面的赵思沅却拉不走。

    “你刚刚给了你同学什么东西？”半晌，赵思沅垂眸盯着自己脚尖，轻声问道。

    同学？

    周嘉树甚至都不知道那两人是否是自己班的。

    松开了握她的手，周嘉树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钱包，平静地陈述：“平白要她礼物不合适，所以出了钱，就算是交易买卖。”

    对方一开始根本就不要，说如果真算买卖的话就把笔记本借给她看一下，但周嘉树拒绝了。

    “为什么？”赵思沅问。

    他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不以为意：“借给她就还要再还回来，不想有太多交集和瓜葛。”

    不知怎么地，赵思沅脱口而出：“是因为她是女生所以不想有交集和瓜葛吗？”

    明明是用一种嫌弃的神情，但回答这个问题时周嘉树的声调里却透着不易察觉的放纵：

    “嗯，女生太麻烦，心思难猜，还容易生气，”

    “所以，”他拿起数学书轻飘飘的在赵思沅头顶敲了一下，“不能轻易招惹，懂了？”

    “那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