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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及笄之夜

    第538章及笄之夜

    洗砚急得上蹿下跳,一身身冷汗。

    叶三小姐当众给自家公子耳光,真是……怎么说呢……敢在老虎头顶拉屎——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自家这位公子,长这么大,除了现任苏国公打过两回板子,那真是别人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啊,养尊处优大概都不够准确。

    被所有人捧着、追逐着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被人打过耳光?

    早先两人私底下几次动手,公子能忍下,洗砚已经叹为观止了,现在直接开始当众打脸,洗砚也是屡屡被叶三小姐的壮举刷新眼界。

    刚他瞄一眼,公子那脸都气青了,额头青筋迸现,整个人已经开始扭曲起来。

    洗砚怀疑,若不是苏牧野忌惮路峰在眼前,很可能当时就得上前把叶凤泠拦住。

    这两人……哎……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他命好苦!

    洗砚小声劝着:“这个,虽说您是厨子不假,但您不也干小厮的活儿么,哪有小厮住厨房的,再不济也得住帐篷。

    要不我去给您安排个帐篷好了……”

    叶凤泠:“不用,我就住这里,挺好的,有烟火气。”

    洗砚无奈道:“那多不方便,日日三餐都得做饭,人来人往,您做什么都不方便的,要是叫公子知道了……”

    叶凤泠:“说了不要跟我提那混蛋!”

    洗砚挠头:“您是公子的私厨,不提公子……呵呵……”

    叶凤泠站起来,冷冰冰道:“那我不干了行吧,不用他赶我,我自己有腿会走。

    不过我为什么要现在走,外面兵荒马乱,出去搞不好会被南诏和吐蕃流兵捉住,我才不走。

    我等你们开仗了再走。

    你放心,我不吃你家混蛋的粮食,我有手有脚,在军营里找得到活儿。”

    叶凤泠又落泪:“我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在这里待着啊,去哪儿不比在这里舒服?”

    洗砚噤声,本想说我家公子哪里赶您了,求着您在这里还来不及呢,就差拴裤腰带上了。

    然他已经不敢刺激叶三小姐了。

    叶三小姐这个倒打一耙的功夫,他真是应付不了,只能敬佩加敬佩。

    ……

    劝不动叶凤泠,洗砚满脸沉痛回营帐,果不其然见到墨盏立在门口一脸凶神恶煞。

    苏牧野当时硬忍咽下一口气,顶着一个掌印,宠辱不惊如常跟路峰、王宇庭议妥铜片一事。

    他没能叫住叶凤泠,在一众下属面前颇觉抬不起头。

    看她跑远他想追,但面子让他下不来台,尤其是将士们脸上奇怪的、憋着的表情,更刺激着他此种事乃奇耻大辱。

    苏牧野黑脸回到营帐,叫墨盏守在门口,除非叶凤泠来,别人一律不见。

    洗砚小心端着冰块进帐,让自家公子敷一敷脸——再清俊的面庞,添上一个清晰手掌印,都不算好看,尤其力道还不轻,半张脸都微微红肿起来

    洗砚窒息:自家公子玉瓷一样的脸,就这样走了一路?

    ……被参观了一路……

    看到端冰块一脸心疼的洗砚,以及其身后毫无人影的空气,苏牧野更加尴尬生气。

    自己都如此忍让、不跟她计较了,她还拧着不来善后,还……还把铺盖都卷走了……以前她打他,别人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一次!虽然也不知道是谁吧……但却知道是他的小厮打了他……

    苏牧野大马金刀坐在帐内生闷气,憋屈无比,不肯敷冰块。

    洗砚很是摸透苏牧野脾气,兵行险着,劝苏牧野最好尽快敷冰块,不然接下来数日,他都见不了人,别忘了,京都派的和谈使者团马上就要到了……苏牧野用手捂住眼睛,沉着脸僵硬躺到床上,任洗砚取过巾帕,裹着冰块,给他敷到了脸上。

    躺下平息怒火好一阵,苏牧野自觉心情好了一些,闷着声音问叶凤泠呢。

    洗砚:“……叶三小姐说要住在厨房呢。”

    苏牧野啪地把脸上冰块并巾帕摔到地上:“……胡闹!”

    他瞪大眼,忍气压低声音道:“若我有不对地方,我可以解释、道歉。

    但我此事有什么做错的,出来打仗就是真刀真枪,人人都贪生怕死,谁还上战场?

    再说,她不问青红皂白动手打人,她还有理了!我不能惯她这种随心所欲扇人耳光的毛病!现在是在军营里,难道以后她不满了,在宫里也要动手吗!”

    洗砚苦笑,心想叶三小姐大概也就敢对您下手,外人面前,叶三小姐脾气好着呢,和善又温婉。

    就是现在打了您,出去军营转一圈,就知道士兵们都说是您压迫人家压迫的太过分了。

    不敢告诉苏牧野妓人营帐的那些个妓人专门跟路峰亲卫请求跑去厨房慰问柳涯了,还都带上了金银细软,让柳涯还给苏大人,了断雇佣关系,洗砚只为难道:“……那我再去劝劝。”

    苏牧野复躺下,复敷上冰块,淡淡道:“嗯。”

    待洗砚再次现身,已是晚食时分,他端着叶凤泠胡乱对付出来的晚食,脸色灰败进营帐。

    洗砚:“叶三小姐说她不回来,也不住帐篷,就要住厨房。

    要是不让住厨房,她就干脆露天睡觉。”

    苏牧野:“……”

    洗砚悄悄抬头,看到苏牧野手拿着筷箸听完这句话后脸和脖子全红透了,却没有大动作。

    因为敷冰,公子额角水津津的,颊边沾发、眸子润透。

    忽地,僵半天的公子砰地摔了筷箸、把小几推翻,沉声:“她又来这套!以前私底下就算了,现在在军营,她还要等我去哄。”

    “都什么时候了,纵使我有说得不到的地方,为何总要我先低头?”

    他惹她不满意了,他先低头;他让她伤心了,他先低头;她跟别人眉来眼去了,还得他先低头。

    叶凤泠除了心情好的时候对他言笑晏晏,但凡她一不高兴,就拿他出气。

    一不开心就不理他、就忽视他!

    她总是目的性那么强,求他了、用他了,才上前陪笑;不爽了、不乐意,就得他拉下脸去讨她欢心。

    而他自己呢……竟真是次次如她意、遂她心愿。

    苏牧野心口热一阵、冷一阵,越想越烦,只觉自己是个大傻子。

    他对着洗砚道:“我没错!她休想得逞!”

    洗砚连忙点头:“是是是”,公子哪里会错。

    公子俊美无双、才华横溢,世间少有,绝不会犯错。

    苏牧野道:“她要睡厨房是吧,好,且让她睡着!”

    洗砚为难地吭了半天,道:“公子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巴巴想了好几天,又特地跑出去一整天踩点,临了来这么一出……洗砚都觉得没眼看自家公子了。

    苏牧野把眼睛闭上,阴恻至极:“你给我把药上了,然后去看着她,寸步不离地看着。

    别的一个字都不准说。”

    ……

    如角逐一般,都等着对方认错服输。

    以前吵架,火气大、有打有骂,这一次,明明就在眼前,偏偏两人谁都不吭声,双双使用冷暴力。

    生日这一夜,叶凤泠住在厨房灶台旁,怀里抱着“女儿铃”,手里攥着那个快揉碎了的天水青色缎面香囊,孤独可怜地入睡。

    纤月流花落星光如泪,夏虫哀啭闻蝉鸣似悲。

    梦中,她回到了苏北,依偎在外祖父膝下,一页一页翻着诗经,窗外鸟鸣如翠,繁花似锦,外祖父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

    看的有些倦,她刚要放下书卷,就听到一阵咕呱声,窗台下冒出来三表姐和二表姐的脑袋,朝她偷偷摆手。

    她小心翼翼瞥一眼外祖父没动静,方蹑手蹑脚出门,却不知她们才跑远,屋里摇椅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叶凤泠无意识地转身,泪滴顺着眼角没入了软枕,她的头顶立着一个沉默身影。

    身影挡住光线,站了好半天,长长叹息一声,欲伸手摸向她的眼角,却顿在半空,终是转身走了……

    翌日一早,叶凤泠发觉手里缺了两样东西,“女儿铃”和香囊全没了。

    她狐疑盯着眼底青黑的洗砚瞅,洗砚毛骨悚然。

    叶凤泠摊开手:“我的东西呢?”

    洗砚梗了下脖子,“被公子拿走了。”

    叶凤泠闻言,低头看看自己,又是一番恨意滔天。

    她看向洗砚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她总算知道洗砚是做什么来的了,敢情是专门给他的混蛋主子望风把门儿的。

    洗砚近前一步,低声:“叶三小姐要是想要东西,只要去营帐里拿就成,就摆在营帐的桌子上呢。”

    叶凤泠冷哼,斜睇洗砚:“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决定了,连饭都不给混蛋做了。

    竟然趁她睡着偷她东西,什么狗屁公子,强盗还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