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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这该死的运气

    第503章这该死的运气

    戈壁黄沙遭风吹,尘土飞涨蒙翳天。

    叶凤泠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咯吱细碎响声的沙砾之上,看野生荆棘疯长,一片荒凉交织寂静,惨碧碧不含一丝人气。

    远处天地沉寂犹带光晕,烟光缭缭。

    她低头看看满身风尘,弯腰拍了拍衣袍下摆。

    一股灼烈的焦躁又涌上咽喉,叶凤泠忙用力咽口水,可惜咽过好几次,嘴里干的冒烟,她认命淘出来牛皮水囊,精心精意咽下几口,赶紧盖上塞子。

    琼脂甘露不为过啊!

    走在前面的孔二哥回头喊她快点跟上,两人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到下一个小村子,不然就要喂狼了。

    叶凤泠有些不太相信孔二哥的认路能力。

    在镖队里,孔二哥装的一副混江湖很久的样子,随着越来越熟悉,他的江湖浪子外皮被剥开,叶凤泠磨牙,此人内心根本就是个憨憨,还是个被卖了都为对方数钱的憨憨。

    官差都说了,在搜查jian细,通敌的jian细,表明镖队有问题,方镖头有问题。

    到了这种时候,叶凤泠更相信自家大伯父不可能信口开河。

    可到了孔二哥嘴里,咬死方镖头是被冤枉的,方镖头既然是他大哥的朋友,就一定是个好人……

    哎,叶凤泠懒得跟他理论,无所谓了,先离开此地再说吧。

    她一面加紧步子,一面摸了下脸蛋,流不少汗,也不知抹在脸上的东西还在么。

    孔二哥走到一丛半人高的沙蒿旁边,一屁股坐下,瘫躺在地,闭着眼等叶凤泠赶上来。

    沙蒿高翘、掩映成锥,疾风掠起两条人影,一横一竖。

    叶凤泠踢一脚似乎睡过去的人,眯着眼睛瘆瘆:“……不会这么倒霉吧……”

    触目之及,光芒照射头顶,毫无阻力地让他俩无处遁形,身后的影子散落零碎,如雨点点滴滴。

    远处数个黑点正在飞速逼近。

    光线流连过叶凤泠微糙发黄的皮肤,在干燥皲裂的嘴唇上微微停留,最终照亮了眸子里的凝重之色。

    她的神情透着一种紧张。

    孔二哥爬起来甄别,张口结舌:“我日它姥姥,是骑队!”

    哒哒马蹄声转眼到耳边,如同悲怆的洞箫,尾音沉厚悠长,紧钳住两人心脏。

    他们没看错,骑队正对着他们而来,就像一团乌黑浓云,戈壁上的蓬草纷纷匍匐,朝圣臣子一般。

    一滴汗蜿蜒滴落脸庞,他们瞪着眼看清熟悉面容、听到熟悉声音……

    两人又被带回伊州城,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去一个多时辰脚程,在铁蹄铮铮下,不过两刻灰飞烟灭。

    叶凤泠被搭在那个一刀杀马钱的铠甲军人马上,颠婆一路,下马后趴在地上狂吐。

    孔二哥跟她相同待遇,到底比她结实,没吐,只是脸色极差,捂着胸口上下倒气。

    铠甲军人急匆匆冲去刺史府主院,奔跑的急,脚下甚至有点踉跄,额头上汗流如注都顾不及擦上一擦。

    自有人提起叶凤泠和孔二哥跟在后面朝主院赶。

    叶凤泠进院门口时,正听到铠甲军人嘶声叫道:“禀将军,雍曲班扎十万大军越境,已占据地区要塞,境外似乎还有后备军。”

    “扑通扑通”两声巨响,却是刺史府幕僚们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一幕僚急急站了起来,颤声道:“消息可确定?”

    “万分属实!朝里正在讨论求和还是应战。”

    幕僚向后倒退一步,脸色苍白,喃喃说道:“十万呐……吐蕃不怕番波斯趁虚而入吗?”

    淡淡端茶碗,掀开茶盖儿,叶维阳平静啜一口。

    茶汤清冽如阳,映着白面凛冽肃冷的眉目。

    “后面两人怎么回事?”

    叶维阳眼皮一撩,不问战事,先问跪倒在门外的风尘仆仆两人。

    铠甲军事道:“我回城途中遇二人,想起来其中一人曾出现于通敌镖队,就一并抓回来了。”

    “噢?”

    叶维阳这一声出口,叶凤泠直接心提到嗓子眼儿。

    jian细!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这两个字。

    不仅不能指望孔二哥想法子,还生怕孔二哥为方镖头喊冤,叶凤泠半个身子扑到了地上,恨不能把头扎进地下,她慌慌张张大声叫道:“大将军饶命!小人……小人是从京都城往西寻亲的,根本不是什么jian细。

    容小人问一句,大人说的jian细是跟谁通气的jian细?”

    意思就算栽赃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铠甲军人表情一凝,冷声喝道:“当然是番波斯!那帮番邦头子!”

    “童真。”

    叶维阳出声,铠甲军人立即闭嘴。

    “说罢。”

    上面又传来命令声音。

    “说……说什么?”

    叶凤泠颤颤道。

    叶维阳抿嘴儿一笑,一丝嘲讽的笑纹爬在他嘴角。

    叶凤泠偷偷上瞟,正瞟到这一笑,她心凛,无论叶维阳表情怎么变,是笑是怒,悍戾之气如烛燃烧,没有熄灭过。

    这股气势让叶维阳生出生人勿近的蛮横和我能左右你生死的暴虐。

    明明世家贵子的外貌,却像冷嗖嗖冰峰雪柱,还是暴风雪刮停后的狰狞冷酷、能压死人的雪柱子,给所有人无情的错觉。

    叶维阳抬头盯了她一眼,不耐烦说道:“你旁边的人是雍曲长臂拳,跟着镖队一块走的,也就是我要捉的jian细。

    你是谁?”

    孔二哥想为叶凤泠解释,被叶维阳一个眼神逼退,僵作一团。

    呃……怎么说呢,叶凤泠此刻心情非常之复杂、十分之为难。

    说实在的,如果她说自己姓叶,名凤泠,大概能击碎叶维阳脸上一成不变的淡定,定然畅快爽爆。

    可她一旦表明身份,大概率不可能独自离开,拖不过三日就得被叶维阳打包送回京都,那她跑这么远、受这么多罪不就打水漂了么。

    她转转脑筋,不管怎么编,只要不说出自己姓叶,保命还是可以的。

    叶维阳显然洞察力极强,他盯着叶凤泠,命令道:“不要跟我玩花样。

    你到底是谁。”

    目光锐利无比,不过铠甲军人几句话,他便从中听出了叶凤泠两人打算。

    昨夜那群人全部中了观音莲指的三步逍遥散瘫在地上,无骨蛇一样,等着他带骑队入城捡人头。

    独独雍曲长臂拳不在其中。

    只有一个解释,雍曲长臂拳被救走了。

    能助雍曲长臂拳脱困,又躲开派出去的官差搜捕,单独两人走出城数里地没人发现,这可不是简单蛮力可解释的了。

    尤其他又对雍曲长臂拳家里事了解颇多,顺带也挺了解这个化名孔二哥的人到底什么性情,他更确定,一切都是出自眼前的青年,凭一己之力,在不清楚自己踏上的戈壁有多可怖的前提下,试图自救逃脱,这已是大本事。

    眼前这个青年,或者是少年,不可小觑!

    之所以说叶凤泠不清楚踏上的戈壁有多可怖,乃因叶维阳扫过叶凤泠身上背着的小小牛皮水囊。

    从伊州城向南走到最近村落,骑马得两个时辰,步行就更长了。

    烈日炎炎、黄沙漫天,就带那么小的水囊,不是找死是什么。

    再看雍曲长臂拳也是一样,叶维阳瞬间清楚,这青年没在戈壁生活过,而雍曲长臂拳嘛,离开太多年,加上心大,竟也犯低级错误……

    叶凤泠想了想,慢慢说道:“小人姓柳名涯,天涯海角的涯。

    家住京都城,因父母相继故去,无处傍身,才典当家当,蹭跟方镖头的镖队,一路来伊州寻亲。”

    她已经反应过来,这套说辞没漏洞,自己是花了银子给镖局找的镖队,纵然镖队有问题,可是自己不知道啊。

    不知者不怪。

    话音一落,刚那个说话的幕僚旋即瓮声瓮气笑了起来,“名字还挺有意境的。”

    叶凤泠勾了勾唇。

    这幕僚刚还哭丧脸,被敌军吓破胆的样子,一听叶维阳问她来历,立刻转了笑脸,插嘴也没让叶维阳斥责。

    看来,叶维阳颇器重此人啊。

    “镖队原本不想带我一起走的,是我塞银子给镖局掌事。

    因为近半月来西边的镖队只此一支,我没得选择。”

    叶凤泠无力道。

    叶维阳目光锋利地盯着她,叶凤泠抬起头稍稍对视,立即低下头,窗外夕阳红霞入室,橘红色的天穹飘飘荡荡笼罩向下。

    红光下,少年蓬头乱发,面黄肌瘦,但神情自信而从容,透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慌张和害怕都是浮于表面的掩饰,这人根本不害怕。

    叶维阳沉吟,此人没说实话。

    不过,这也不怕,是魔是鬼,时间长了,都得现原形。

    好一会,头顶人方道,“你说你寻亲,你的亲人叫什么,住哪里?”

    叶凤泠眨巴眨巴眼睛,道:“亲人姓柳名淮,是我家老亲,说是走商来到伊州,已多年没有联系,我也不知他住哪里。

    若非我父母两家人口伶仃,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伊州。

    如果大人能帮我找找最好了,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恩情。”

    人名是胡诌的,想来这位大伯父日理万机,且战火已起,怎么可能有空搭理自己,只要应付过眼前,就足够了。

    幕僚又多嘴,“咦,在伊州城姓柳的可不多,鄙人不才,正好管的是户籍这一块,定方要是信得过我,交给我去查好了。”

    叶凤泠:“……”

    在场之人都没想到,叶维阳竟真的同意幕僚的自荐,叫幕僚为叶凤泠查找亲属,同时也能验证叶凤泠身份真假。

    至于孔二哥,被叶维阳单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