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伏廷已许久没再来过主屋。 栖迟一面想着,一面看着新露将眼前的炭盆从房中移了出去。 一晃,天都已经不再那么冷了。 她推开窗,在房中缓缓走动着。 想起李砚来找她时说过,伏廷去问他话时,提到了邕王来过信。 那男人心思深沉,一定是信里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叫他发现的。 又是邕王。 这一笔,她记住了。 秋霜进了门,禀报说:“家主,人已到了。” 栖迟拎拎神,在椅上坐下,就见一人跟在后面进了门。 来人一身黑衣,满脸的英气,向她抱拳见礼:“嫂嫂。” 是曹玉林。 栖迟笑了笑:“许久不见了。” 曹玉林点头,自怀间取出一块卷着的羊皮来:“嫂嫂之前叫我帮忙的事已做好了,全在这上面了。” 秋霜接了,送到栖迟手中。 她拿在手里打开,上面是用小笔记下的境外物产,一些地方的大致情形。 上次在酒庐里得知曹玉林善探听消息,她便动了心思,请她帮忙留心一下境外的情形。 当时倒是没想太多,是为了让她安心接受自己给的本金,也是想着留一手备用。 不想如今送来的正是时候,她要扩新买卖,正需要这个。 她收好了,伸手入袖。 眼前曹玉林瞧见,抢先开口说:“嫂嫂莫再给钱了,这本就是拿钱替嫂嫂办的事。” 栖迟手便拿了出来,不与她客气了:“你现在买卖做得如何了?” 曹玉林道:“多亏嫂嫂提点,又给了本金,已好多了。” “说到这个,”栖迟想了想,又问:“你可愿随商队走动?” “商队?” 她点点头:“我想你既然需要出入探听消息,必然要四处走动,若跟着商队行走会方便许多,秋霜认识些商户,让她为你引荐好了。” 说的自然就是她自己的商队。 她想着曹玉林出身军中,是有身手的,探听消息时又需要遮掩身份,而她眼下正好又需要用人,可谓一举两得。 秋霜在旁接到示意,立即接话:“正是,曹将军若愿意,点个头即可,奴婢自会为您安排。” 曹玉林略一思索就答应了,抱拳道谢:“嫂嫂想得周到,这样倒是方便许多。” 说到此处,她想起了伏廷,转头朝外看一眼说:“不知三哥何时回来,我既然来了,理应是要拜见的。” 栖迟听她提起那男人,就又想起了如今与他的情形,摇一下头:“你若要见他,在这里是等不到的,还得亲自去找他了。” 曹玉林一愣,似是不信,这是他们夫妻的屋子,岂会等不到他? 但看栖迟脸色也不像说笑,她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嫂嫂可是与三哥生出龃龉了?” 栖迟手抬一下,示意新露和秋霜都出去,才笑着说:“没什么,你莫要多想。” 夫妻间的事情,她也不想叫太多人知道。 曹玉林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不应当。 当时在酒庐里,伏廷那样子她是看在眼里的,分明是很在意这位嫂嫂,若没什么,不大可能会这样。 她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能照着自己对伏廷的了解来宽慰:“三哥不同其他男人,孤狼一样的性子,向来说的少做的多,料想嫂嫂是受了委屈。但他是个顶重情重义的汉子,既然娶了嫂嫂,就绝不会对嫂嫂差的。” 说的都是实在话。 她是亲眼见着伏廷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 他是个恪尽职守的军人,可以为你挡刀挡枪,但恐怕不太会在嘴上哄这样娇滴滴的妻子。 栖迟冲她笑笑,点了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她知道那男人对她不差,便是眼下,也愿意做她的庇护,但她要的又何止是不差。 她要的是他宠她,爱她,将她放在心尖上。 那样,才会全心全意地向着她。 大约,是她太贪心了吧。 她转头,眼睛落在窗外一截挑出的枝丫上,脸上的笑渐渐敛去。 心里想着,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曹玉林离开那间主屋后,一直等在都护府的前院。 她也有耐心,差不多等了快有两个时辰,才等到来人。 伏廷从府门外走入,步下生风。 她快步上前,抱拳:“三哥。” 伏廷停步,看见她在,瞬间沉眉:“有事?” 没事她不会突然来到瀚海府。 曹玉林忙道:“没什么大事,我来送消息,顺便也是探望一下嫂嫂。” 伏廷这才松了眉目。 他眼往后院方向一扫,沉默一瞬,问:“她如何?” 曹玉林顿一下,才知道他是在问谁,愈发坐实了心里的想法,道:“三哥何不自己去看看?” 伏廷嘴角一扬,手里的马鞭转了一下:“忙。” 曹玉林见他一双胡靴上沾了尘灰,的确是在外忙碌而归的样子,料想也不全是虚话。 她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身为属下,本不该过问三哥的家事,但也正因追随三哥多年,更知你孤身一人撑着这北地的艰辛,如今理应有个自己的家了。” 她自怀里取出一只小袋,手心一张,从里面倒出堆东西出来。 伏廷看了一眼,是几样混在一起的种子。 曹玉林道:“上次在酒庐里,嫂嫂听我说了三哥在扭转北地民生,便指点我去寻一些易种好活的花果种子来卖,还指点了其他的法子。可见嫂嫂不是寻常的贵女,还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三哥既在意她,更要对她好才是。” 伏廷看着那把种子,说:“会的。” 自然会对她好,她是这北地的恩人,岂能不对她好。 他还欠着她一身债呢。 曹玉林见他答得干脆,也就不好再僭越多说了。 她取出自己袖口里卷着的一小条纸,递给他:“虽无大事,但近来三哥还是多留心城中状况。” 伏廷接过去,点了点头。 曹玉林又抱了抱拳,出府走了。 伏廷将纸上消息看完,不动声色地撕了,走入后院。 直到书房门口,看见门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见到榻上倚坐着的女人。 栖迟坐在那里,衣裙长长地自榻沿垂下。 她本垂着眼,似在想着什么,听到开门声才抬头看过来。 伏廷还没开口,她先说:“你不去见我,只好我来看你了。” 他合上门,看她一眼,手上解了腰带,褪去军服,穿着素白的中衣,如往常一般,取了架上的便服换上。 心里过了一下,的确有许久没去过主屋了。 他随手将腰带一系,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看吧。”他任她看着,也看着她。 栖迟原本就伸着腿,他一坐,便碰到了她。 她的脚挨着他身下的衣摆,就靠在他大腿侧,不禁缩了一下。 却见他只是坐着,近来忙碌,那刀削似的两颊瘦了一些,两眼沉着地看着她,仍是那幅无事发生的模样。 她便想起了来此的用意。 她眼睫颤了颤,那只脚挨着他的腿,轻轻蹭了过去。 他腿坐下时绷紧,脚尖碰过的地方是一片硬实。 伏廷眼一垂,就看见贴着自己腿侧伸出的一只脚,掀眼看住她,沉了声:“你想干什么?” 他已用不着取悦了,本就欠她的,理应做她和她侄子的倚靠,又何需她再如此费心。 栖迟迎着他的眼,捏紧手心,是在暗暗给自己鼓劲。 良久,她才终于低声说出口,却是一句反问:“你说我想干什么?” 如此露骨的举止,她不信他看不出来她想做什么。 一个女子,只会在自己的夫君面前这样。 她的目光落在他唇上,想起他亲她的样子,也不信他全然无动于衷。 她想回到让他愿意亲近她的时候。 脚上陡然一沉,她一惊,脚背被男人的手抓住了。 伏廷坐着未动,一只手死死按在她脚上。 栖迟动一下,却挣不脱。 隔着一层袜布,他的手将她的脚背都给弄热了。 伏廷曾见过她脚趾,知道她有一双好看的脚,此刻被他掌心握着,不禁紧了腮。 随即就看见,她眼神落在一旁,耳根又红了。 以前他就想,如她这般的出身,因何能在他面前一次一次展露出这等勇气,如今才知道缘由。 他险些就要问一句,为了她的侄子,她还能做到哪步? 想到此处,他嘴角竟露笑了:“可我还不想。” 栖迟蹙眉,看过去。 他稳稳坐着,除了嘴角那一点笑,脸上什么多余的神情也没有。 唯有那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脚,不让她动弹半分。 她不动,他也不动,僵持着。 直到她觉得脚背都疼了,才动一下腿,说:“放开吧。” 伏廷松了手。 栖迟坐正,两条腿放下榻,默默穿鞋。 又看一眼身边,他仍在盯着她。 她站起身,一时找不到能说的,轻轻抿住唇,往门口走去,转身时衣裙掀动,扫过他的腿。 伏廷看着她拉开门走出去,紧咬的牙关松开,周身似才松弛。 他坐着,一只手伸进怀里,下意识地想摸酒,却摸到空无一物,才想起刚换了衣服,酒不在身上。 想着那个女人,嘴角提一下,又紧紧抿住。 …… 栖迟一直走出去很远,才在廊下站住了。 她摸一下耳根,方才的热度终于缓缓地消去了。 但下定的决心,是不会消的。 她倚着柱子,又回头看了一眼书房,捏着手指,心里想:他是定力太好,还是真不想。 如今,竟有些猜不透这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妙,我最近好像真的有点短小…… 之前看到有人说男女主成亲很久了,这里解释一下,我第一章写的光王出事是前年的事,满打满算当年光王去世的话,也就是女主和男主结婚的时候,其实俩人分隔两地最多1~2年。 然后北地的灾情和战事是几年前的了,所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女主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的情形,不然以她的身份,成婚后出的事肯定会有人告诉她的。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成婚当晚男主就连夜返回了,而且一直没有接她过来。 前面的红包稍后来送~ 最后,跟我念——伏廷(ting),真的不是延安的延啊~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