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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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苏好眨动了两下眼睫。 他这是什么眼神,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苏好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徐冽跟人干架的画面,心说不至于,他怎么敢打她,暴露在床沿边的那只脚倒是很诚实地往里一缩。 然后她就痛苦地皱了皱眉。 徐冽视线下落,移到她的脚,这才发现她脚踝有些轻微的发肿。 他瞳仁一缩,推门走了进来。 苏好奇怪地瞟瞟他。 难不成他本来以为她是装的? 校医拿了冰袋过来,嘱咐苏好:“别瞎动。”又看了眼徐冽,“来了啊。” 徐冽皱眉走到治疗床边,低头看着苏好的脚踝:“怎么扭到的?” 苏好撇过头不答,虽然没有出声,但看架势很像哼了一下。 见苏好不答徐冽,陈星风也就没说话。 校医用冰袋给苏好的脚踝冷敷,代答道:“说是跑步的时候被一个同学从身后撞了。” “同学?”徐冽眯起了眼。 苏好翻个白眼继续沉默。 “来,你们谁,”校医招呼徐冽和陈星风,“给她摁一下冰袋,我去拿药。” 徐冽和陈星风同时伸出手去,刚巧一人捏住了冰袋的一角。 两人对视一眼。陈星风不耐烦地跟徐冽说:“就你那学妹撞的,你现在让开,她心情可能还好点。” 苏好假期三天没锻炼,体能难免有些跟不上,跑到最后一圈本就处在体力透支状态,也没闲暇去顾cao场上来了什么人,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自然认为对方会避让到隔壁跑道,毕竟又不瞎。 可温安妮就是来当睁眼瞎的。 猝不及防一个擦撞,苏好没摔已经不错,脚却还是崴了一下。 徐冽的眉心拧了起来。 校医推了下眼镜,像是为了看清这个复杂的局面:“嗯?你俩商量好没?” 两人又同时用力,一左一右地去拽冰袋。 两边力一抵消,冰袋纹丝不动。 苏好:“……” “磨磨唧唧的,都放下。”苏好在两人中间竖起了一道手掌,接过冰袋自食其力地敷起来。 看她搓了搓被冻到的手,徐冽和陈星风再次伸手过来,一人一边捏住半包冰袋,挤开了她。 校医从里间拿了药出来,看了眼这和谐友爱,公平公正的一幕,把两盒药递给苏好:“活血化瘀的药,一个涂的,一个喷的,用法用量都在上边写着了,这十天半月好好歇着,脚尽量别走动。” “十天半月?”苏好吃惊地反问,“那我运动会怎么办。” “还想着运动会?伤筋动骨一百天没听过?” “那我这不是没伤到筋骨吗?” “所以是十天半月啊。” 苏好被堵得无话可说,暗暗咬牙。 校医给苏好开了假单,方便她最近遇事请假,等冰敷时间到了,跟徐冽和陈星风说:“行了,把她送回去吧。” 两人移开冰袋,弯下身去,作出了抱人的架势。 苏好两条腿的腿弯被两只手分别搭上。 她手指死死抓住治疗床的床沿:“等等等等……” 冰袋一人抓一半就算了,这是要把她也一人一半分掉?懂不懂尊重一姐? 校医打住两人:“没错,都别着急。”然后变法宝似的从角落推出了一把轮椅,“来。” 苏好:“……” 感觉更不被尊重了呢。 * 苏好受不了被人围观坐轮椅的模样,出了医务室,问陈星风拿了校服外套,用“她看不到别人那别人也就看不到她”的掩耳盗铃架势往自己脸上一兜,把自己从头到腰的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然后彻底装死。 这个方法当然没什么实际作用。毕竟身后推轮椅的两个名声太大,但凡看到这一幕的,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能劳动这两位亲自出马的,整个南中也就只有一个人。 教学楼有七层高,安装了电梯,平常一般只供教师专用,这时候倒便利不少,避免了在楼梯上抬轮椅的尴尬。 徐冽和陈星风把苏好送进高二七班后门。苏好被这无妄之灾惹得冒火,没什么说话的心情,一把扯掉兜头的校服,还给陈星风,自己闷声挪坐到座椅上。 徐冽把轮椅折叠起来,靠去墙角。 陈星风毕竟不是七班的学生,到此为止不好再逗留,薅了把寸头说:“我去算账。” “哎,”苏好叫住他,“干吗去,别瞎搞,我自己会看着办。” “你这脚都这样……” “谁说非要动脚,占理的人动什么粗,动脑子不行?” 陈星风知道苏好的脾气,只好作罢:“那你自己搞,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苏好挥挥手示意他去,补充了句:“给我捎个信封来。” 傍晚的饭点,教室里只剩了苏好和徐冽两人。 苏好没打算搭理徐冽,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下载回微信,翻开群消息记录浏览了一遍,从手边拿了张a4横线纸,在第一行写下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举报信,然后对照文铭李貌在清明假期提供的信息,按时间地点的格式,把温安妮违反集训守则的动向简明扼要地一条条列下来,最后写了一段总结陈词,在右下角利落地签上名——举报人:苏好。 写到这里,陈星风刚好买回一份盒饭和一包新信封,从窗口递给她:“还有别的需要没?” “没了,吃饭去吧你。”苏好冲他随意地摆摆手。 两人隔着靠窗的徐冽来回说话,倒像把他当成了空气。 陈星风看了眼一动不动干坐在座位上的徐冽,转身离开。 苏好对折起横线纸,正要往信封里装,徐冽抬手摁住了她的手背:“等等。” “怎么?”苏好本来就是故意当徐冽面写这封举报信,料定他肯定沉不住气,眉毛一挑,阴阳怪气地说,“怕你的好meimei失去竞赛资格?也是,我不过是伤了一条腿,你的好meimei如果提前打包行李回家,就要失去她的爱情了啊!” “……”徐冽朝她摊开手,“信纸给我一下。” “做什么?”苏好把信纸护住。 “没要拦你。”徐冽把信纸从她手里抽走,拔开笔帽,在“举报人”那栏的“苏好”旁边签上了“徐冽”两个字。 苏好一愣。 徐冽把信纸还回去:“我是当事人,这样可信度更高,如果老师要调查,我可以对举报内容负责。” “怎么,”苏好斜眼觑他,“大义灭亲?” “本来就不是亲。” 苏好有趣地打量着他:“徐同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日益精进啊。” “集训生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徐冽正视着她,放慢语速,“我和她不熟。” “青梅竹马还不熟?” “我从幼儿园起就在明哲念书,直升明哲私小、私中、私高,跟我一样的人数不胜数,如果这样就算青梅竹马,那我有很多。只是不知道,”徐冽眯了下眼,“我和这些青梅竹马,有没有你和陈星风熟。” “……” 苏好气笑:“你这话题转移得好自然,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这是同一个话题。”徐冽直直看着她。 “我在跟你说温安妮,你来和我讲陈星风,哪来同一个……”苏好说到一半突然哽住,心跳像漏了一拍似的落了个空,又自顾自摇摇头,“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你不是对温安妮有那意思?” “谁跟你说的。”徐冽皱皱眉。 “你自己说的啊,你拿成绩这种鬼话跟我扯淡,潜台词不就是你想给别人当男朋友。” 徐冽撇开眼沉默了会儿,抬抬下巴:“打开你课桌。” “干吗?你叫我开我就开,那我不是很没面子。”苏好呛他。 徐冽靠过去,翻开了她的课桌盖。 三本陌生的笔记本和三沓厚厚的资料平平整整躺在她的课桌里。苏好差点不认识这是谁的课桌。 “这什么?”她一边问一边翻开了其中一本笔记本。 工整干净的楷体字入目,苏好随手翻了几页,发现这些笔记全是高考化学一轮复习的知识点整理,每个知识点标题边都标记了一串页码。苏好对照着这些页码去翻另一沓打印资料里的习题,都能一一对应上。 同样的模式,还应用在了物理和数学两科。 这些笔记是谁手抄的就不用说了,好歹是同桌,字迹怎么能认不出。 那习题当然也是同一个人打印整理的。 苏好飞快眨着眼,消化了一会儿这些信息,扭过头去看他:“你借我的笔记和习题?” “借?”徐冽反问。 哦,也是,徐冽用得着这么基础的笔记和习题吗? 苏好回忆了下他近段时间的古怪——上课突然开始跟进老师讲课的慢节奏,课上课下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低头写笔记或者刷题。 她还以为,他是不想理她才故意装得日理万机。 “你……给我量身定做的?”苏好更正了用词,又去翻那些满满当当的笔记,心里“卧槽”了一声,一礼拜写了三本笔记,整理了几百页习题,他都不用吃饭睡觉吗? 苏好懵懵地看着他。 这么仔细一瞅,他的脸色确实不是特别健康,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 “你原来真是嫌弃我成绩?”苏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不是嫌弃,”徐冽纠正她,“是担心。” “……”苏好清清嗓子,缓缓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过了会儿又想起什么,重新扭过头来看他,“这些笔记和资料你什么时候放我课桌里的?” “昨晚。” “那你早上干吗不跟我说?” 徐冽叹了口气:“你给我机会了吗?” 苏好回想了下今早她都说了什么—— 你不会以为我因为你一句话就转性了吧,你当你谁啊这么大魅力。 我有那时间填这门不当户不对的鸿沟,怎么不换条路? 这气氛,好像是不太容易说出口。 苏好扶着额角冷静了一会儿:“不是,那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之前也没见你管我成绩啊。” “杜老师找我谈话了。” 苏好恍然大悟。 对上了,这样情节就都对上了。 怎么跟她脑补的完全是两个版本? 苗妙害她! “所以你不喜欢温安妮那样的女生?”苏好抓着头发,一脸生无可恋地碎碎念。 “不是不喜欢。” “嗯?”苏好瞪大了眼。 “是有点反感。” “……” “可我之前学……”苏好不小心冲口而出,覆水难收,思忖着本来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干脆破罐破摔地认了,“可我之前学她搞林meimei那出,看你不是还挺有滋有味。” 徐冽默了默,忽然移开了窗户:“听歌吧。” “啊?” 教室里的广播没开,原本只能隐约听到学校广播站在放英文歌,窗户一移开,走廊里的音响送来了清晰的歌声。 苏好一愣之下去听。 “idneveraskyoutochange(我从未要求你改变)” “ifperfectiswhatyou&ar(如果你想追寻完美)” “thenjuststaythesa(那就什么也别改变)” “azing(因为你是如此美丽)” 苏好认出了这首英文歌。 歌名叫《justthewayyouare》,中文翻译为——皆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