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乔西宁的这一辈子,陪了林述一直到六十岁。

    哪怕平时再怎么注重养生锻炼，身体还是出现了毛病。

    林悦宁也从没想过，自己眼底漂亮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母亲，有一天,会穿着素净的病服,躺在病床上。

    那一头顺滑如丝绸的头发,经过一次次的化疗,慢慢变得枯燥,不断变短。

    爱美的母亲,戴上了自己收藏的帽子。

    她有点儿难受。

    明明她还年轻，怎么就快要失去自己的mama了。

    可她知道。

    最难受的,应该是自己的爸爸。

    以往宽厚坚硬的脊背,像一双折断的筷子,慢慢地佝偻下去。

    本就不多话的人,更加的沉默寡言。

    那一段时间。

    林述几乎是在医院住下了。

    乔西宁醒着，他醒着。

    乔西宁睡着了,他也醒着。

    不眠不休地照看着她。

    “林述。”

    乔西宁躺在床上，偏头看他,慢慢地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会。”

    他伸手,摸了摸她戴着帽子的脑袋，“你很漂亮。”

    乔西宁朝他笑了下,“你说的,我就相信。”

    以往，她会乐于和他斗嘴，争辩话语的真假。

    可如今所剩无几的时间，她只想和他好好相处。

    “林述。”

    乔西宁说得慢吞吞的，有上气没下气,声音很轻:“说好要陪你一辈子的，但我的这一辈子，好像有点太短了。”

    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她挂念的东西了。

    爸爸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唯一的女儿也结婚生子了，对方显然对她很好；孙子也很可爱活泼。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林述。

    “对不起。”

    乔西宁这一辈子，甚少对人低头。仅有的两次对不起，全是对林述。

    “我真的，有点太累了。”

    林悦宁站在外面，透过小窗格看进病房。

    忍不住抬手捂住嘴，无声地流泪。

    医生说，这叫回光返照。

    是最后说话的时机了。

    病房里。

    乔西宁拉住林述的手腕，抵到唇边，咬了一口。

    很轻，像是羽毛轻轻扫过。

    这不该是乔西宁该有的力道。

    以前她，随便一下，都能留下红色明显的牙印。

    “乔西宁。”

    林述叫她，却也不说话。

    “留个印记，下一辈子先找到你。”

    林述低眸，扫了眼手腕上并不明显的牙印。

    低低地嗯了声。

    乔西宁笑了下。

    她眼睛瞪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述看。

    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皮肤紧实，鼻梁俊挺，瞳孔深邃……

    一如当初。

    乔西宁看着看着，慢慢闭上眼睛。

    林述默不作声。

    像一座雕塑，要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林悦宁站在外面。

    “mama。”

    五岁的顾嘉林小声叫她。

    林悦宁盯着病房。

    看到一动不动坐着的人，慢慢地抬手，张嘴，狠狠地咬住手腕。

    刚刚乔西宁留下印记的地方。

    “好。”

    林述的声音又低又哑:“我等你来找我。”

    林悦宁怔了下。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爸爸，在加深mama留下的印记。

    “爸。”

    等他走了出来，林悦宁才敢开口:“你以后，干脆就帮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这样mama肯定也能放心得多。”

    林述点了下头。

    林悦宁轻轻松了口气。

    非常莫名其妙的。

    她甚至觉得，下一秒，爸爸就会随着mama去了。

    然而一天后。

    她的预感成真了。

    #林述去世#话题空降热搜。

    这个消失已久，却又屡次被提及的名字，再次引爆热搜。

    去世的原因，众说纷纭。

    只有林悦宁知道。

    她的爸爸，的确是追着mama去了。

    间隔一天的同一个时间。

    精确到每分每秒。

    这一辈子。

    就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