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颗糖
舒甜感受着侧脸的濡湿,半天没反应过来。 刚刚他说什么来着? ——“我想亲你。” 用了非常诱人的那种音域,而且特意,又——再次,撒了个娇。 然后舒甜用了全身的力气给拒绝了,说人多。 ——毕竟是cao场!人实在是多啊! 然后,脑袋上直接飞过来一件校服。 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二次脑袋上盖着校服。 第一次是他喝醉的那天晚上,下雨,他把校服给她包起来挡雨,然后莫名把她抱回了家。 现在……又……把她扣在校服里…… 然后来亲她!!! 鉴于这两次梦幻般的极能激发少女心的场景,校服都是一个如此必不可少的道具,舒甜觉得自己此时满心写了四个大字:我爱校服。 哦,不对,得加三个字。 ——我爱江译的校服。 舒甜站在原地,头上蒙的校服虽然就一层布,但也能隔一定的噪音。 江译探头进来说了句话,又出去,她老半天都没动弹,随后没多久,感受到他的胳膊重新搂上肩膀,舒甜面前再次出现了他放大的脸。 是侧着的,这个角度衬得他鼻梁格外高,轮廓深邃又好看。 “怎么不走了,”他眼角弯弯的,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傻了?” “……”舒甜眨了眨眼,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你才傻了。” “哦,”他还是歪着头弯着腰,脸跟她平行着:“那是害羞了?” “……” “女朋友?” “……” ……这人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虽然一共也没亲几次——但他怎么每次亲完,都这么没脸没皮呢! 哪有女孩子害羞还得逼人家亲口承认的啊! “……” 舒甜偷偷翻了个白眼,正好够得着,直接伸腿用鞋子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你闭嘴行吗!” 小姑娘根本没用劲,与其说是踢,不如说是轻飘飘地碰了一下他的腿。她的声音也没什么威慑力,软绵绵的,脸颊微红,努力睁大眼瞪着他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兔子。 江译笑了,很好说话:“行。” 舒甜:“………” 不是,你堂堂一个名震八方的大佬,现在被人给踹了,笑得这么春光灿烂真的合适吗? 舒甜又被他笑得心怦怦跳,咬咬牙,干脆拉下校服往下扯了扯,把自己的脸也遮住。 然后她就这么跟瞎子一样,被他搂着往前走,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远。 隐约听到头顶一声轻笑,他贴着她的胸腔震动,尾音带了把小钩子,“真他妈可爱。” - 姚月受到暴击之后,就没再留下来了。 手里的录像也已经停了。 吃够了,狗粮这种东西,就算是粉头儿,一次性吃太多也会怀疑人生。 她转身去找原弯弯,陪她热身,等原弯弯决赛完,又走了两圈之后就回了班里。 两人女子组决赛一个第一一个第二,给总分加了很多,简直是被欢呼声拥簇着坐回座位的。 姚月这一路嘴就没停过,原弯弯听完她所有的转述,看完她给录的视频,沉默了好久。 “其实从开学第一天,我舔着脸想坐在传奇大佬身边未遂的时候——”原弯弯停顿了一下,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我就知道会有今天。” “我从……”姚月也想用这个句式附和一下,结果也没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好像是第六感,就是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的第六感告诉的我……这对cp站了就对了!” 原弯弯:“小仙女和校园大佬,绝配。” 姚月:“青梅竹马和双向暗恋,完美。” 原弯弯叹气:“柠檬树上柠檬果。” 姚月接过来:“柠檬树下你和我。” “不过咱们俩cp粉,”原弯弯话锋一转:“也不是纯柠檬,算是吃柠檬糖也挺开心的。” “对啊!我今天真是超激动我跟你——”姚月正要给她形容自己的心情,结果被身后传来一个女生夸张的“哇”声给打断。 那女生紧接着就是一句——“喂你们看论坛了没?有个帖子说江译谈恋爱了?” 姚月跟原弯弯对视一眼。 早恋这东西,虽然她俩都希望舒甜跟江译甜甜蜜蜜的,但是毕竟是高一,附中校风再开放,也不能跟大学一样,谈恋爱被抓叫家长的还是一把一把的。 “卧槽!跟谁啊跟谁啊?给我看看?” “帖子没说啊,但我觉得肯定是舒甜,你看江译平常跟别的女生有接触么……” “……我想说一句……我刚开学看他们俩坐一块儿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俩好配啊啊啊!” “不过说实话,他俩真的平时也挺暧昧的,我好几次去收作业的时候,看他们俩氛围都跟别的同桌不太一样。” “诶,我觉得这里描述的绝壁是舒甜,肯定的,你看——” “——哪个帖子?” 姚月跟原弯弯都沉默着,正津津有味地听身后女生聊正主八卦,横插进来一道声音。 女生聊起来八卦,都是激动又小心翼翼的语气。 而插进来的这个问句问得干干巴巴,硬邦邦,不伦不类的感觉。 姚月回头看了一眼。 恍然大悟。 薛子音好像是正在涂护手霜的姿势,偏头看着八卦的那一群人,见他们默不作声,又问了一句:“你们在说江译?” “……对啊,就,一个帖子。”回答她的女生僵硬道。 薛子音脸瞬间黑了,姚月看着她起身走到一群女生面前,不由分说坐在旁边看了几眼女生的屏幕。 原来,人的脸真的是会变黑啊。 姚月在心里啧啧称赞。 她早就听舒甜说过薛子音之前那版白雪公主的事儿,她都在心里默默尊称她一声薛公主的。 最后,薛公主顶着包公脸站起来,留下一句“无聊”,站起身,径直下了看台。 “整天摆着架子给谁看啊?” “就是,不就是家里有钱……真把自己当千金了。” “……我听说咱们班得奖的那个话剧,本来是个烂剧本,被薛子音给改的一塌糊涂特傻白甜,最后是舒甜看不过去给全改了,才成现在这样的。” “她那种人,做什么都不奇怪,嘁……别理了,看帖子看帖子,无聊……” 姚月回过头,蘑菇头蓬松地抖了抖,她出声叫身边的人:“原小弯。” 原弯弯心领神会,比了个“ok”。 “咳咳,现在呢,”姚月拖着长腔:“剧情发展到——女配知道了男主和女主的爱情——” 原弯弯:“悲、愤、欲、绝!”顿了顿,她接着道:“于是决定,告、老、师!” “诶诶诶说什么呢!你别咒他们俩啊!”姚月瞬间不乐意了:“你安的什么心!!!” “好好好,我不说,不闹了不闹了,”原弯弯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对了,既然他俩在一起了,那江大佬那兄弟——就总找你缠着你问舒甜喜好的那个,他也算圆满完成任务,这个跟屁虫是不是就甩掉了啊?” “……” 姚月一愣。 她蓦地想起自己每次在食堂偶遇闻人一的时候,男生一见她就跟她一张桌上吃饭,问东问西,赶也赶不走。 高高的个子,好像永远都是笑嘻嘻的,怎么都不生气。 简直,说是死皮赖脸也不为过。 “嗯?你发什么呆?问你话呢?” “……哦,没有没有,”姚月回神,抬手揉了揉蘑菇头,微微撅了一下嘴唇:“他啊……甩掉了才好呢!” - 下午的运动会都是老师们的项目,马东立说自己老胳膊老腿跑不动了,没报名,七班的人也兴致缺缺。 四点多的时候参加了闭幕式,为期两天的大型娱乐活动正式落幕。 因为运动会是安排在十月一假期后,而且光是准备运动会和文艺晚会,就浪费掉了整整一周,等周末过去之后,转眼就是十月中旬—— 按照高中一月一考的频率,距离期中考试只有两周了。 运动会散会之后直接放假,周一的班会课上,马东立例行汇报了学校新下来的通知,然后总结了一下运动会的成就,表扬了运动员还有文艺晚会参演人员。 当然,这次得奖靠的就是故事题材——学习。 所以,作为本沙雕剧的唯一编剧,舒编剧首当其冲,被单独提名表扬。 这波表扬结束,热烈的掌声过后,马东立翻过他的小本本一页:“接下来有两个事儿啊,学校说必须得好好强调。” “第一个,谈谈早恋。” 这话一出,舒甜立刻感觉到全班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往这边飘。 她单手撑着下巴,面上若无其事的样子。 课桌底下。 右手悄悄挣开了某人的桎梏。 舒甜眼睛看着前方,耳边传来一声“啧”。 轻而易举能听出来,很不满很不满很不满。 舒甜周末两天在家补课,没出门。 结果周一这一整天,江译跟几辈子没见面一样,下课不上厕所的时候要拉手,不拉手也得动着她头发。 整个一黏人精。 要是有不用笔的课那就更过分——比如上午的美术,他就连睡觉都得拉着她的手。 舒甜就只能用左手玩手机。 总的来说......的确很甜蜜又刺激。 现在的班会课也是不用写字,所以刚上课的时候江译就勾着她的手指给拉到他腿上玩,她也很顺从,还觉得挺舒服。 结果“早恋”这俩字一出,她是坐不住了。 舒甜听到江译那边传来撕纸的声音。 没几秒,他的手伸到她桌子上,连带着推过来一张没有对折的纸。 黑色水笔,画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舒甜:“………” 她忍着笑,拿过笔写:【你干嘛?】 她传过去,没多久他传过来,字迹潦草:【你手给我。】 仿佛带着音效,自动在脑子里给他脑补一副霸道总裁口吻——“女人,手给我。” 舒甜忍不住闭眼笑了一下。 这么霸道的吗! 喜欢!!!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毫无波澜地写:【老马说早恋呢,我不给。】 江译的字更草了:【???他又没说我们?】 每个字都能看出他的不满。 舒甜快憋不住笑,她飞快写了一行字过去,那边再没动静。 ——【那我心虚了,行吗?】 江译看完,叹了口气,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到两人之间的垃圾袋里了。 行吧。 马东立说的的确不是他们。 这两天的活动都是室外的,但据说被突击检查的老师发现不少小情侣没去cao场,在教室里亲热,这才有了这个带着点警告的通知。 他说的第二件是关于篮球赛的。 是个校际赛,附中跟四中比,时间是在期中考试之后,现在可以开始去校队选拔。 “对了,还有,”马东立说,“我看别的班都是半学期一换座位,按成绩排,咱们班也这么办,先试用半学期试试再说。” 最后这句话,好像重量完全被前面的消息给掩盖了,注意力都被篮球赛吸引走,没什么人注意。 但“按成绩排座位”这个信息,准准确确地落进了江译耳朵里。 平地惊雷。 篮球赛的说完,班里男生们就开始隐隐沸腾起来,舒甜听到闻人一开始按捺不住踢江译的凳子了:“译哥!译哥!” “……” 某人明显心情比刚才还要不好,舒甜看他没回答,只是身子往后一靠。 闻人一夜不在意,精神抖擞地问:“译哥今年去不?去年是你伤了手不能去,今年走起啊?” “……” 去年手伤了? 江译直起上身,冷冷淡淡道:“不去。” “……为什么啊卧槽?”闻人一百思不得其解,压低声音道:“你去年要不是手,肯定去参加啊,报名都报了不是?” 还没等舒甜继续听,马东立骤然放大的声音打断了那边闻人一后面的话。 每次马东立大嗓门的时候,就是班会例行总结时间。 “——青春啊,是很美好的,但不光早恋美好啊同学们,还有学习!” “就像是舒甜那种思想,你看看她编的剧本儿,啊?多积极多向上?”马东立振振有词:“你们都向舒甜的这个觉悟看齐,习就学好了!” “………?” 舒甜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等马东立说完,同学们一个个投来的都是带着揶揄的眼光,闻人一噗嗤笑出了声,而正前方马东立的则是满满的信任。 舒甜:“………………” 舒甜默默低下了头。 她是真心虚啊……… - 放学之后,到了校门附近,按说该去取车子了。 但上周运动会——也就是江译表白的那晚,他们就没骑,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俩车子在学校直接过了个周末。 骑车子的话能牵手吗?不能。 骑车子能走着走着路抱抱亲亲吗?显然不能。 骑车子不仅不能这样那样,它还会缩短回家所花的时间!——也就是跟男朋友亲热的时间! 那!为什么还要骑! “今天还是走回家?” “好。” ——于是在舒甜的再一次建议下,车子又要在学校过一个孤独的夜。 出了校门,没等她来的及有什么动作,手立马就被拉起来包裹在熟悉温暖的触感里。 几乎是前脚刚踏出校门,后脚他们就拉上了手。 舒甜依然认为江译脱胎换骨了——他这个表现跟之前的江怂怂完完全全不沾边儿啊。 舒甜拉着他,出了学校就不怕人看了,她走路一跳一跳的,话题跳跃跨度也很大,想到哪说哪:“诶我的家教jiejie超可爱,我忘记跟你说!她比我大三岁,完全看不出来好吗,明明看起来就跟我一样大。” 顿了顿,舒甜仔细回忆了一下:“而且她个子也小,整个人就特像一个娃娃,我要是男生我肯定喜欢她那样的!” “哦,”江译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有兴趣:“我就不。” “……”舒甜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什么你就不?” 江译带着她挑人少的地方走,抽空回答:“不喜欢那样的。” “………”懂了。 舒甜笑成了花,明知故问,捏着嗓子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不说话。 舒甜又问了一遍,拖着长腔。 五秒后—— “……你这样的。” “……哦。” 人逢喜事精神爽。 舒甜以前不觉得自己是话唠,但谈了恋爱之后,这话是真的说不完了,说了一道,都没怎么有感觉就已经到了小区附近。 眼看着前面就是那条必经的带着爱心小胡同的路,舒甜一秒都没犹豫,拽着他就往那个方向走。 江译笑了一下,跟了过去。 本来出教室门的时候,江译心情不怎么明媚,全都来自于老马班会的最后一句话。 而一路上听她叽叽喳喳,看她在身边蹦蹦跳跳的样子,本来因为“按成绩排座位”带来的不愉快也散了不少。 现在天还很亮,这里算是公认的情侣恋爱之地,不怎么隐蔽,也就等于是找了个安静点儿的地方说话。 “对了,”舒甜往胡同里走了两步才停下,外面的噪音小了点,她想起来教室里闻人一的话:“之前我听闻人一问你,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篮球赛啊?” “……不想去。” “可是你明明很喜欢打球啊?”舒甜不解:“我看你每次体育课都去打。” “……也不是很喜欢。”江译违心道。 舒甜忍不住翻白眼:“……喂,篮球你明明小学就开始喜欢了吧,我都记得呢!” 半晌,江译终于说了实话。 他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拿着一缕她的头发玩:“去的话,要训练。” “……啊?”舒甜张了张嘴:“毕竟是代表学校荣誉啊,肯定得训练的吧。”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那就去呗?” “……” “不想训练,”江译的声音淡淡的:“浪费我时间。” “………” 哥你估计是全校最闲的人了。 舒甜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能说出这种话。 江译没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训练估计是放学后、或者自习课,我不想去。”他挑了挑眉,表情和语气里都是不屑。 下一秒,又重新软下来,他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眼神幽怨:“想谈恋爱。” 所以,连起来的话就是—— 训练浪费了我谈恋爱的时间。 舒甜:“………”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舒甜现在算是彻底理解了恋爱中女生为什么会作。 明明听完这话,心里那种甜滋滋的感觉快要溢出来了,世界都是粉色泡泡,但还是忍不住嘴上矫情一下——“没关系的,训练也不用多长时间的呀!” 与此同时,心里却还在想——呜呜呜呜他这么粘人真的好可爱心都化了! 作!作死了! 舒甜记得江译打球是很厉害的,因为她初中高中刷论坛的时候都有刷到过他迷妹给发的帖子,无一例外盖起了高楼。 他还是没妥协:“但真的耽误时间。” “……这比赛应该有拉拉队吧,我去问问有没有,”舒甜剑走偏锋:“然后你去打的时候我穿着队服给你加油!” “………” 他没说话。 但舒甜看到他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这是心动了。 她等了几秒,江译果然松了口:“也不是不能去。” “嗯?” “那你说你想看我打球,”他眯了眯眼,声音懒散:“我就去比。” 这还不简单? “我想看你打球呀,”舒甜立即重复了一遍:“你去比赛吧。” 江译本来去年没去成是挺遗憾的,听完她的话,刚要点头答应—— 他看着面前小姑娘突然笑了一下。 她站在他身前,突然把他往后推,一直到他的后背顶到墙上。 她的梨涡浮现在唇边,笑起来的弧度很好看,大眼睛弯成月牙,亮晶晶的,红唇开合,又说了四个字:“行吗,哥哥。” “哥哥”被她咬得很软,黏糊糊的,带着少女独有的甜腻尾音。 江译浑身一僵。 哪里不太对劲。 他看了她一会儿,别开视线,“嗯。” 舒甜也算是业余球迷,听他答应了,顿时开心,她伸手想去勾他的脖子,江译突然说:“我记得,那比赛女观众很多。” “……” 女观众?这什么意思? “所以,到时候你别吃醋。”他又说。 “……?”嗯??? 舒甜正要炸毛,又看见他看向这边,仿佛预料到她的反应,对视的一瞬间,他唇角勾了一下。 这人不常笑,但笑起来的时候,下巴发尖,桃花眼异常好看。 “我又不是去比赛,”江译突然垂下头,嘴唇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笑得很妖孽,鼻尖蹭着她的,声音低而缓:“——我是去打给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