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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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博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反应怎么跟他想象的有偏差？进了一回副本脑袋秀逗了？ 杨玥盯着他，“你的目光好像有点欠揍。” “是吗，错觉。”他耸肩，大步往前走去。 站在王嫣的病房外,杨玥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推门而入。 偌大的病房内一片安详。 谢川坐在床前,翘着二郎腿,低头削苹果,削得很慢,苹果皮垂下来,像一条长长的红彩带。而王嫣靠在枕头上，正一脸不爽地瞪着他。 他们进来后,王嫣立刻转移了不爽的对象,张口就说：“你们过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又转向谢川,“你一个人迫害我不够,还找你的狗男女一起来落井下石，谢川,我现在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告诉你,这事我绝对不跟你善了,你削多少个苹果都没用！” 杨玥嘴角抽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自己扮王嫣扮得还不错,跟本尊一比,这个月没露馅简直是运气爆表。 郝博扬两手插着口袋，旁若无人地走进去，打量了一圈病房，“这VIP病房也不怎么样。”本想说花这么多钱贡献给医院不如换个听话的女朋友，不过谢川现在对待王嫣不太一样,今天病房的气氛也不怎么对劲，就咽了回去，拖出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回头招呼杨玥：“不是你要来看人吗，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哦。”她赶紧走进来，拖出另一把椅子和郝博扬排排坐好，两手摆在膝盖上，神情颇为紧张。 郝博扬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无语，“你真没撞到脑袋？”都是些什么破举动。 她不着痕迹地冲他磨了磨牙。 他嗤笑一声。 谢川终于削完苹果，回头对他们笑：“你们怎么来了？” 郝博扬：“来收尸。” 王嫣怒：“你敢诅咒我？” 郝博扬瞟了她一眼，“不是收你的，收我旁边这位的。” 杨玥抬脚踩他。 “喂！我今天穿得的白鞋！”白色运动鞋上赫然半块灰鞋印，把郝博扬气够呛。 杨玥默默抽了两张纸塞给他，“对不起，擦擦呗。” 郝博扬拒绝她的歉意，用力哼了一声，故意翘起二郎腿，不断晃动白鞋上的印子，像在普天昭示她的罪行。 她无视之。 谢川冲杨玥挤眉弄眼，“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有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嗯，多谢。”谢的是谢川替她把失踪的这个月蒙混过去。 “小意思。对了你今天过来干什么？” 她早就准备好说辞，一脸自然说：“我听说王嫣参加了选秀，还挺厉害的，就过来瞧瞧未来的大明星。”辅以生硬的两声笑。 郝博扬更加不可思议地看向她，这都开始拍上王嫣马屁了，她在上个副本里到底经历什么？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了？ 然而王嫣并没有接收到她的马屁，反而恼羞成怒，“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感情你们早就都知道了是吧，我为了出道去谢川家偷东西，现在一起跑过来嘲笑我！” 郝博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是他错怪杨玥了，她现在嘲讽人的水平高了许多，连他都一时没听出来。不过这事都翻篇这么久了王嫣这女人为什么突然提起来，不说他都要忘了。 杨玥则呆住了。 为什么王嫣醒来这么久了记忆还停留在一个月前，像是完全不知道后来参加选秀拍综艺的事。可谢川不应该早早跟她提起这些吗？接着就应该是失忆论证，自己正好可以在一旁煽风点火来加强失忆这个结论。现在她搜索好了各种科学解释随时准备引经据典，他们这里竟然连第一步都还没迈出？搞什么？ 别的不说，王嫣身上那么多伤，她就没有一点怀疑吗？有怀疑的话怎么不问清楚？既然问清楚了就该知道事情经过呀。 杨玥于是下意识看向王嫣手背上的伤。 王嫣在这种时候异常敏锐，察觉到杨玥的目光，立刻把手缩进被窝，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们。“你们……你们这些人，不仅知道我偷东西的事，连谢川玩弄我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当时是不是都在现场围观？围观他怎么把我弄得伤痕累累，肯定还拍了照片想威胁我……你们都是混蛋……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杨玥和郝博扬都惊呆了。 谢川对他们耸耸肩，“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现在事情有点复杂，我准备捋捋思路再看怎么处理。不过别说，这事还挺有意思的。” 杨玥发自内心的钦佩：谢哥您这么好心态，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可是您这么豁达大度，被人冤枉都不肯解释半句，我这边也很为难的。 既然谢川不说，只能由她来开这个口。 “那个，王嫣，其实你冤枉谢川了，这些伤是……”她说着突然想起自己也才刚刚醒来，不可能把王嫣的经历了解得那么清楚，这解释的话由她说出来肯定要露馅啊。 “说啊，怎么不说了？”王嫣看着她冷笑。 “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我相信谢川不是这种人，是吧谢川？”她把皮球踢回给谢川，让他好好解释。 结果谢川还没说话，郝博扬先横插一杠，摇摇手指，说：“杨玥，那是你太年轻，见识短浅，咱们谢哥混社会的时候你还在拍皮球呢，他的玩法之丰富我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是吧谢哥？” 谢川笑眯眯的，拱手道：“客气客气，彼此彼此。” 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互相恭维get到这两个男人什么点，病房里一时充斥着他们欢快和谐的笑声。 王嫣气得按下呼叫按钮，大吼：“把我房里的人全部赶走！” 三个人于是被赶出病房，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 郝博扬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谢川笑眯眯地找路过的护士小jiejie要了三杯水。 只有杨玥一个人坐立不安，事情不往她设定的方向走，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两个男人怎么都这么没心没肺的？ 等护士小jiejie送水过来，谢川先拿了一杯给杨玥，笑着问：“怎么样，拿到什么好东西了？” 郝博扬也放下手机看过来。 她召出化妆盒，“一键上妆。”放大给他们看里面品类丰富的化妆品。 郝博扬顿时兴味索然，啧了一声，重新拿起手机。 谢川很给面子地竖起大拇指，“嗯，对你来说还是挺有用的。” 她没好气地收起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她见两个男人都专注各自的事情不说话，没忍住问：“王嫣那边怎么回事？我看了新闻，不是那样说的。”居然认为那些伤是谢川弄的，什么诡异的脑回路。 谢川抬头笑：“这么积极，刚回来就看新闻？” 这话一针见血的让她不由愣了下，但很快找到借口——“好吧，我承认我是来看热闹的行了吧，郝博扬跟我说王嫣现在不能随便得罪，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迂回一点咯。” 郝博扬嗤笑：“那太好了，不然我还以为你脑子抽风了。” “郝博扬，你不跟我吵架就不痛快是不是？”这家伙今天都讽刺她几回了，真以为她没脾气？ “你吵得赢吗你。”郝博扬二郎腿抖得格外挑衅，白鞋上的黑印也格外刺眼。 她气得牙痒痒，“我吵不赢，但可以让你倒霉得喝水塞牙缝！”召出小骰子威胁他。 “那你可得悠着点，你那小宝贝一个搞不好得倒霉出人命。”居然一脸有恃无恐。 谢川咳了一声打断他们，“医院重地，不得喧哗。好了，你们热闹看完了可以麻溜回去了，晚上再请你们吃饭。” 郝博扬收起手机，干脆利落地走了。 杨玥犹犹豫豫，既想问谢川怎么看王嫣的事，又怕问多了惹怀疑，只好先跟在郝博扬后面离开。 谢川托着下巴思忖，今天的杨玥确实有点奇怪，不过跟王嫣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女人呐，真是复杂的生物。 出了医院，杨玥直接跟郝博扬分道扬镳。 她这才躺了一个月，郝博扬的小辫子就敢翘得这么高，等着吧，等她搞定王嫣的事，回头就来找回自己的江湖地位。 不过今天过来看了王嫣一遭，她发现她们之间差距还是挺大的，前后对比一下，谢川不可能看不出问题，但只要她不说，他绝对想不自己和王嫣的异常有关系。 不管了，只要她这边不出错，王嫣那边就随便折腾吧，反正以王嫣那神奇的脑回路总能给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这么一想她就轻松了。 下午前两节没课，她干脆回了家里一趟。结果爸妈都去上班了，家里空荡荡的，她分别给他们打了电话说自己回来了，然后去冰箱搜罗快过期的零食准备带到宿舍去吃。 找了半天，快过期的零食没有，快过期的小麦粉、发酵粉之类的倒有不少。才想起来自从乔旭泽走了以后，自己就很少亲手做东西了，她其实并不那么热衷厨艺，也不喜欢被人说成贤妻良母。 她将这些快过期的材料全部拿来做蛋糕，五个大蛋糕，除了一个留在家里给爸妈，其他都带到学校去分给关系好的宿舍同学。 米佳妮捧着蛋糕一脸受宠若惊，“哇，第一次收到你专门给我做的蛋糕。” 这话说得叫她汗颜，自己以前是这么重色轻友的人吗？ 米佳妮从柜子里抱出一堆饼干薯片，又问：“你要喝可乐还是牛奶？” “都不要，你怎么囤了这么多东西？” “你不在我又无聊就靠吃东西打发时间咯，但是我开始跑步了，所以没胖还瘦了呢。”米佳妮高兴地转了一圈向她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杨玥抱胸打量她，“心情这么好？” 米佳妮一脸神秘地眨眨眼，转身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来居然全是明星签名，“噔噔噔噔，这些都是梁峰送给我赔罪的。” 杨玥脸色大变，“梁峰？他来找你了？”声音几乎变形。 “是……不过你别担心，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他就是过来道歉的，然后还了我之前被骗走的钱，这些明星照是利息，我算了一下，拿去X鱼上拍卖也有不少钱呢，不过我可舍不得，我要全部收藏起来嘿嘿，也不知道他从哪拿到这么多签名照。” 杨玥自然知道梁峰为什么有这么多签名照，谢川说他现在和星娱老总关系好得很，签名照这种不费钱的东西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他为什么又回来找米佳妮，还主动还了那么多钱，难道有什么阴谋？ 不等她问，米佳妮就自说自话开来了。“梁峰这次回来感觉不一样了，以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现在好像有种大人物的气度了。” 杨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眼光挺毒。”米佳妮还说过自己多了种明星气质，自己确实当了几周选秀小明星。 “讨厌，不要这样夸人家嘛，我们来吃蛋糕。”米佳妮一边切蛋糕一边说：“可惜梁峰给我的签名照里面没有王嫣的，你认识王嫣吗？一个最近刚出道的选秀明星，唱歌可好听了。” “……” “不过我喜欢她有别的原因，她在录综艺的时候发生意外，转头就冲到废墟中去救人，还勇敢制伏女逃犯，警察局都出通告表扬她了，真的好勇敢啊！你有看到这些新闻吗？我真的超崇拜她呢！” 杨玥：脸红ing。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米佳妮不满地撅起嘴，“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看不上娱乐圈的人，那我就不讲了。” 杨玥：“其实讲讲也可以，我对你说的王嫣还挺有兴趣的。” “真的？”米佳妮大喜，拉着杨玥巴拉巴拉讲了两小时，其中包含许多杨玥自己都不知道的丰功伟绩，听得她老脸通红，又爽又惭愧。 感动于米佳妮的好眼光，杨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弄到王嫣的签名给她，然后在米佳妮期待的目光中发微信给行内人——谢川，让他拿张王嫣的签名照给她。 谢川扫了一眼微信内容，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抬眸看向病床上的王嫣。 病床上的折叠桌上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王嫣的选秀视频，而王嫣瞪着视频瞠目结舌，指着视频里的人喃喃：“这是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居然这么厉害？” 谢川微笑肯定：“是的，这是你，非常迷人。” 王嫣得意地勾起嘴角，“当然，我什么时候不迷人了。”捧着脸看视频，越看越得意。“我记得我本来就想参加这个选秀，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不想去，没想到最后还是去了。对了，我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在医院？” “住院的话，情况比较复杂，你参加了一款综艺节目，录制过程中发生意外，你死里逃生，受了伤，就是你身上这些，后来你和逃犯搏斗，又受了伤，失忆可能就是因为在搏斗中撞到脑子。”谢川尽量言简意赅，一边说一边观察王嫣的表情。 “搏斗！？”王嫣的声音变形，表情万分惊骇。“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低头看身上的伤，她可不觉得这是勇气的勋章，而是傻逼的铁证。“你肯定骗我，想借此掩盖你玩弄我的恶劣行径，你以为我会上当吗？好啊。那你说说我都参加了什么综艺？” “极限体验2。” “极限体验2？”她捧脸震惊，“不可能……”连忙去搜索新闻，就看到极限体验节目组人员几乎全军覆没的新闻，她和球球是唯二的幸存者。“都、都死了？天哪，小南他们那么火啊，安全防护措施怎么做得那么差……对了，我为什么能参加这个综艺？” “我介绍的。” “你有这么好心？”她满脸不信。他连送自己出道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怎么可能带她上这么火的综艺。 “当然，”谢川义正言辞说：“因为我正在热烈追求你。” 王嫣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虽然她和谢川分分合合数次，但是热烈追求什么的从来没有过，每次都是遇上了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亏大了。 “那我要吃萨奇尔的水果皮萨。”她合上电脑，一脸矜持说。 谢川没反应过来。 她催促：“你去买啊，我要吃，立刻，马上。” 他劝说：“你现在要静养，多吃清淡的东西。” “水果还不够清淡？” “披萨不清淡。”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买我就不答应。” “答应什么？” “你的热烈追求啊。” 谢川嘴角抽了一下，突然觉得一天前真情表白的自己就是个傻逼，不，冷静点，这或许是王嫣给他的考验，故意表现得不讨人喜欢来检验他的真心…… 那完了，他的真心快经不起考验了，他现在超想回家打游戏。 再忍耐忍耐，说不定等记忆恢复以后就正常了，这段时间正是自己刷存在表衷情的好机会。 “我给你订外卖。” “不，我要你亲自去买。你以为我只是想吃水果皮萨吗？不，我是为了看你对我的爱有多深！”王嫣昂着下巴坚持说。 谢川：亲爱的，经历了这一天一夜，他的爱已经所剩无几了，求给一点复原的时间再折腾。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好吧，我去买，你在这里先等着。” 王嫣不满，“什么叫先等着，开车来回快一点十分钟就够了，效率也是爱的重要体现！” “好好好，十分钟。”他拿起外套往外走。 王嫣还在后面喊：“跑！用跑的！态度更重要！” 谢川：好累，不想再爱了。 杨玥下午放学后接到谢川的电话，说既然回来了就可以恢复日常训练了。 她惊讶，王嫣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居然这么快就开始奴役她这个刚刚回来的人。自己欠了一个月的课程，训练肯定是没时间训练的，但她又好奇王嫣的情况，所以背上课本和作业就赶过去。 公交车等了半天不到，她干脆开了辆共享单车。经过西滨大桥的时候，发现前方桥栏旁有几个女生在大声叫“跳河”、“救人”。她赶紧跑上去问发生了什么，几个女生慌乱地说有人跳河了。她往下一看，果然有个人在下面挣扎。 “跳下去多久了？” “不、不知道，我们发现了已经半分钟了。” 这时下面的人好像挣扎不动了，正慢慢沉下去，河面上只剩下水藻似的的头发，一点点消失在水下。 西滨大桥距离水面有二十多米，即使会游泳这样直接跳下去也很有可能受伤。 杨玥给自己扔了个幸运数字，然后脱下鞋子外套跳下去。 疾风猎猎，身后传来女生的尖叫声，声音还没断绝，她就已经一头扎进水里。 痛、冷……但身体没受伤，四肢也没抽筋。她迅速朝溺水的人游过去，那个女生已经昏过去了，沉甸甸的不会挣扎，她托着人快速往岸边游去。 “哗啦——” 她把人拖上岸，拨开这人的头发一看，居然是张熟悉的面孔——郑茜茜。 她恍惚了一下，想起这应该是郑茜茜本尊。 她立刻开始给郑茜茜做人工呼吸，又用力按压她胸口，郑茜茜终于把水吐了出来，不断咳嗽。 桥上的人越聚越多，渐渐多了一批人，是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有的记者不满足在桥上拍摄，还向河岸边冲过来。 见鬼！ 杨玥背起郑茜茜就跑。 跑了两步脚痛，想起自己的书包鞋子都还在桥上，上面那么混乱别被人踩坏了。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心疼了，快速脱下郑茜茜的鞋给自己穿上，然后发挥短跑冠军的实力甩掉记者。 她一边跑一边想：郑茜茜不应该在警察局吗？难道又逃出来了？自己这不会变成协助逃犯吧？ 热搜预定副本那一通大闹，她知道郑茜茜本尊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没想到才第二天就跳河了。 真是造孽。 杨玥背着郑茜茜一路跑到游乐场，随便找了一条长椅坐下，瘫靠着大口喘气。 郑茜茜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两手抱紧胳膊，长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杨玥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湿淋淋的跟水鬼似的。两人这样的惨况也就在人山人海的游乐园不容易被注意到。 停下来后气氛怪尴尬的。 杨玥先开口，问：“你怎么从警察局出来的？” 郑茜茜全身一颤，将头垂得更低，可能想哭，但落水的后遗症让她止不住咳嗽起来。 杨玥身上钱和手机都没有，想买瓶水给郑茜茜顺顺口都不行，只能帮着拍背，她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谢谢。”郑茜茜的声音喑哑。 “不客气……那个，想开一点。”安慰苍白无力，毕竟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很难想开。 这时一阵大风刮过，吹来一张纸糊在杨玥脸上，她扯下来一看，居然是张十块钱纸币，看来自己的好运气还没用完，高兴地站起来，说：“你等等。”去游乐园的便利店买来两罐旺仔牛奶。 “给你，热过了。” 郑茜茜接过暖烘烘的牛奶，困惑问：“你认识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可能你不记得了，半个月前你救过我。”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是吗，不好意思，我都不记得了。”郑茜茜神色黯然。 杨玥叹息，郑茜茜本尊看起来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她还不满十六周岁，判刑的话可以减轻，但是那些罪孽并不是郑茜茜本人犯下的，自己很清楚她的无辜，却没法替她作证。 “我是被我阿姨取保候审出来的。”郑茜茜轻声回答杨玥之前的疑问。 杨玥点头。 郑茜茜偏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本应该充满青春气息的双眼此刻死气沉沉，透着悲伤与绝望。 杨玥心里一紧，安慰她说：“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法改变，但想想你的家人朋友，为了他们再艰难都要撑下去。” 郑茜茜红了眼眶，点点头，带着哭腔说：“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变成这个样子，我跟他们说我不记得，他们都不相信，还嘲笑我说怎么不说自己得了精神病。根本没人相信我，连我爸我妈都不信，说我不务正业玩coser才会结交不正派的人，自己也变得这么坏，可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喜欢动漫，喜欢好看的衣服，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杨玥抓住她的手，给她擦眼泪。“没关系，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郑茜茜哭了很久，有的路人注意到，走过来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助，杨玥抱住郑茜茜，不让她露脸，笑着回绝好心人说：“不用了，我闺蜜失恋了，我正在开解她，谢谢你们。” 突然，郑茜茜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捏住杨玥的十指几乎要嵌进去。 杨玥忍痛问：“怎么了？” 郑茜茜不说话，嘴里发出忍耐的呜咽声，两手握拳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 杨玥急忙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异常的行为，一个糟糕的念头浮现脑海——“你吸毒了？”能够取保候审出来是为了戒毒？ 郑茜茜用力甩动脑袋，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好难受，好想死……” 四周围逐渐投来怪异的目光。 郑茜茜挣扎的动作越发疯狂，杨玥快摁不住了，眼角瞥见人群中有保安朝这里走过来，她情急之下撞上郑茜茜脑袋，运气很好，郑茜茜晕了，她自己痛得脑袋嗡乱好歹还清醒着。 “怎么回事？”保安跑上前质问。 杨玥捂着脑袋泪眼汪汪道：“对不起，我朋友失恋了发脾气，我这就带她回去。” “等等。”保安怀疑地看着她，“你们为什么全身都湿了？” 她不假思索道：“我朋友失恋跑去跳河，我刚把她捞上来，带她过来劝解……啊，你不会把我当成人贩子了吧？我哪里像啊，我是A大学生。”她说着从裤子口袋掏出校卡给保安，“您看，这是我校卡。” 保安扫了一眼校卡，点点头说：“好吧，你赶紧带她回去，她这个样子怪吓人的，最好联系下她的家长，小心别出事，要不要我帮你们叫车？” “不用了谢谢。”她哪有钱打车。“她家就在附近，我直接带她回家。别看我这样，力气大得很。”说着背起郑茜茜快步离开。 郑茜茜很轻，明明跟自己差不多高，估摸着还不到八十斤，也不知原本就瘦还是…… 杨玥把郑茜茜带回自己家，给她换上自己的干净衣服，又去泡了红糖生姜水，自己先灌下一杯，呛得眼泪出来。 她讨厌吃姜。 出来后郑茜茜还没醒，她给自己手机打了个电话，希望没被人捡去卖了，还有钱包里的银行卡身份证，补办也很麻烦。 “喂？”电话那头传来谢川懒洋洋的声音。 她兴奋地精神一振，“谢川，我东西都在你那儿？” “在啊，放在这抵你的旷工费，一个小时一千块。” “你爱扣就扣。我东西怎么在你那？”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捡你包的人接到了，我让她送过来，给了她一千块感谢费，也从你的工资里扣。” “谢扒皮，再见！” “等等，你怎么回事，救人救没影了，还过不过来了？” “我在家，不过去了，我的东西你让郝博扬明天帮我带回学校去，给我室友米佳妮，谢了。” “等等！” “又怎么了？”她不耐烦。 谢川气哼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知不知道你救的那女人是谁？王嫣刚抓回来的逃犯，听说还是个瘾君子，你麻利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赶紧把人送警察局去。” “行了行了知道了。” 她回头看见郑茜茜动了，赶紧挂断电话，跑上去，隔了一段距离小心地打量郑茜茜，担心她犯毒瘾。 好在没有。 郑茜茜睁开眼后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蜷缩起来，抱住膝盖小声呜咽。 杨玥松了口气，赶紧把生姜红糖水给郑茜茜，一点点喂给她喝下。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去戒毒所吗？” 郑茜茜颤抖着摇头，“太难受了，我宁愿死。反正我这辈子已经毁了，没人相信我，没人期待我，我活着也没意思……” 杨玥不知如何安慰她。 郑茜茜正在承受的痛苦只有她本人明白，旁人再多安慰都是苍白的。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是郑茜茜，不知道副本的事情，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天翻地覆，被千夫所指，还染上毒瘾，连报复的对象都没有，或许也会想一死了之。 整个房间里回荡着郑茜茜压抑的哭声。 杨玥想了半天，终于开口：“有一句话，叫否极泰来，你相信吗？” 郑茜茜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摇头。 她把人拉起来，“走，我们去买彩票。” “八千！” “一万二！” “又是八千！” “哇！六万！” “八万！” “五万！” …… 郑茜茜低头认真地刮彩票，身边围了一群彩民，一个个惊叹又嫉妒，盯着她手边剩下的一叠刮刮乐，腆着脸问：“这些卖不？我双倍，哦不，十倍买！” 郑茜茜点头，“原价给我就行了。” 剩下的刮刮乐立刻被一扫而空，然而没人刮出哪怕两块钱来。 这些人不信邪，怂恿店长再卖一叠给郑茜茜，郑茜茜向坐在角落发呆的杨玥投以询问的眼神。杨玥旁边的人戳了她一下，她反应过来，说：“可以。”拿了两张毛爷爷给店长，“再拿两叠。” 郑茜茜于是继续刮。 “六千！” “五万！” “十万！” …… 人越聚越多，杨玥看到有人拿起手机拍郑茜茜，赶紧大叫一声：“不许拍！”推开旁人，对郑茜茜说：“我们换一家玩吧。” 郑茜茜点头，把中奖的彩票都收起来揣进大衣口袋里，乖乖由杨玥牵手离开。 没有手机地图，杨玥正凭着记忆寻找彩票店，郑茜茜突然问：“jiejie，你是神仙吗？” 杨玥愣住。 郑茜茜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一瞬间仿佛恢复了以前那个精致可爱的姑娘。“是不是安排我命运的神仙不小心出了岔子，所以上天派你来弥补我？” 杨玥闻言越发怜惜，摸摸她的脑袋说：“算是吧。你是好孩子，老天不忍心看你年纪轻轻为不属于你的错误买单，所以让我来安慰你。” 郑茜茜呆呆地盯着杨玥看，两行眼泪倏地流下来，扑上去抱住她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郑茜茜的身子开始抽搐起来，她的毒瘾又犯了。 “茜茜，跟我去戒毒好不好？”杨玥沉声问。 郑茜茜哭着用力点头。 得先把郑茜茜弄晕过去。 小骰子的冷却时间还没恢复，没有运气加持杨玥不敢轻易头撞头，把自己撞昏了剩郑茜茜一个人在这里就麻烦了。于是撑开小红伞，让郑茜茜朝自己撞过来，郑茜茜非常听话地撞昏过去，杨玥跑去旁边便利店借电话打给谢川。 相信以他混的圈子，知道个私人戒毒所不在话下。 “杨玥啊，”谢川翘着二郎腿打量来客，似笑非笑地说：“听哥一句话，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你一个人拯救不过来的，安下心来给哥好好打工行不？旷工去拯救世界不是一个合格的社会人应该做的。” 飞飞等人都在游戏室，杨玥摘下郑茜茜的口罩，把她扶到沙发上躺下。 “原因比较复杂，但茜茜是个好女孩。” “嗯，我吸毒、插足婚姻、辱骂先烈、破坏文物、逃狱、刺伤警察，但我是个好女孩。” 她嘴角抽了一下，“你够了。” 谢川撑着下巴，看看她，又看看郑茜茜，“难不成这妹子跟你上个副本有关？” “……有点关系，反正你就当帮我这个忙，你联系戒毒所就行了，钱我自己出。” “哟，真是财大气粗。” 郝博扬从游戏室走出来，看到床上躺着个陌生人，随口问：“什么人？” 谢川笑眯眯答：“好女孩。” 杨玥见谢川东拉西扯的就是没个回应，知道他是不乐意接手这事，只好说：“那你提条件吧，不是太过分我都答应。” “战队出道OK？” “戴口罩OK。” “每天过来练习一小时OK？” “平时看情况，每周末过来至少半天OK。” “每周游戏直播两小时OK？” “OK。” “你过来兼做菜OK？” “做什么看我心情OK。” “每……” “适可而止OK？你这么不愿意帮忙我就找别人。” 谢川惊讶于杨玥肯为了这女生愿意做到这份上，联系戒毒所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很简单，但他还想探一探杨玥的底线，于是道：“是吗，私人戒毒所门槛高，没有介绍人很难进去，除了我你还能找谁？” 杨玥想起谢川和阎航争锋相对不服输的场面，觉得可以用来刺激谢，说：“阎航吧，他混娱乐圈的，肯定知道不少这种地方。” 谢川惊奇地打量她，鼓掌，“了不起啊杨玥，这才一个月，求人办事的道行上涨不少。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次的副本都经历了什么，你跟我讲讲，我可以考虑答应帮你这个忙。” 她当然不乐意讲，向他伸手，“把包给我，我自己给阎航打电话。” 谢川见她有点不高兴了，见好就收，笑着说：“好吧好吧，我这就联系。”长指划拉，拨通一个号码，三两句敲定事宜，然后问她：“这妹子什么时候进去？” “马上。” “成年没有？” “还没。” “有她监护人的同意书吗？” 不仅没有，郑茜茜现在处于取保候审失踪状态，问题可能比想象中严重。 谢川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挑眉，“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我记得这妹子罪名不小，她怎么出来的？” 她将事情挑挑拣拣说了一遍，然后双手合十望着谢川说：“谢哥，无所不能的谢哥，拜托你帮帮这可怜的妹子，问下顾警官她这事怎么处理比较好。”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送回家，让她的监护人带她去戒毒所。” “她爸妈都在外地打工，她小姨把她保出来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就去强制戒毒所，如果你欠她人情过意不去就替她把钱出了，没钱我先借你。” 她犹豫。 谢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吧，我换个角度问，你在副本中欠了她多大的人情？” 她摇头，“不欠。”虽然自己的高热搜指数间接导致伪郑茜茜做出更多偏激的举动，但她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 谢川便笑了，往沙发上一靠，说：“其实我上面提的那些条件你答不答应无所谓，但是这个妹子的情况特殊，你叫我帮忙总得先说服我。既然你不欠她人情，为什么非帮她不可？我还以为你同情心泛滥的毛病早好了，上次路过乞丐你都没给钱。” “有手有脚的给什么钱？好吧我实话告诉你，你说的那些事情都不是郑茜茜她本人做的，副本中她被别人占了身体。” “那又怎样？你占了她身体？你做了那些坏事？不可能吧，没有的话你管她干什么？”谢川语气平和地一连抛出数个反问，显而易见对她行为的不赞同。 一旁看电视的郝博扬也嗤笑，“杨同学，你倒是也同情同情我，我穷得要死，不如你施舍给我点运气去买彩票呗。” “滚。” 杨玥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混乱的思绪一条条缕清，然后开口：“这是责任感。” 谢川：“哦？”他听了半天没听出这妹子哪里需要她负责。 “打个比方，大街上一个人在打另一个人，周围围了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被打的人拼命喊叫救命，但是没有人主动上前，后来受害者指定了人群中最壮的人，求他出来帮忙，那个最壮的人就站出来把打人的人赶走了。” 谢川笑：“你在跟我讲哲学？所以这个妹子指定你帮她了？”指定了就要帮？太可笑了。 她摇头。 “现在的情况是，茜茜她被一个未知的人欺负了，所有人都在责骂她做坏事，她平白无故被千夫所指，平白无故染上毒瘾搞坏身体。可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指定一个人帮她。但是所有人里其实有三个人是知道真相的，这等于是上天帮她指圈定的范围，我算是其中一个，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想过主动去找她去帮她，直到我遇见她跳河，恰好救了她，看到她善良的本性，这个时候我觉得我有责任帮她。” 谢川沉默。 郝博扬关小电视音量。 杨玥继续说：“她还不到十六周岁，父母都不在身边。某天一觉醒来就摊上你说的那些破事，放在谁身上都得发疯。可是她没有伤害别人，犯毒瘾的时候选择自我了断。我带她走的时候，她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对于我的善意会礼貌道谢，我带她去刮彩票散心，她对金钱也没有多少执著。”一边说一边从郑茜茜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大沓刮刮乐，摊在茶几上，叹气：“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郝博扬这时猛地站起来，大步绕到茶几前，指着桌上的刮刮乐，一脸痛心疾首：“我们认识多久了，你对我从来没有这么阔气过！” 她瞟了他一眼，“我没让你喝水塞牙缝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嗯，我大概明白了，你觉得命运让你帮她。”谢川总结说，“虽然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但可以理解你。好吧，反正不费什么事，千金难买你乐意，你高兴就好。”说着动作优雅地将桌上的刮刮乐一张张收起来，揣进自己口袋，“这是辛苦费，我会尽量提供等价值的帮助。” 郝博扬也立刻加入抢收刮刮乐的行动，嘟囔：“就你们俩能干成什么事，人发起疯来都按不住，怪可怜的，我也看着帮吧。” 谢川又问杨玥：“你跟她本人商量过没有？” “没有，没关系的，她很听话。”她说着拍醒郑茜茜，温柔地问：“我带你去戒毒所好不好？” 郑茜茜刚醒来还茫然着不知什么情况，但是听到杨玥的话不假思索点头，“好，神仙jiejie。” 此话一出，谢川和郝博扬一时都忘记了抢钱，齐刷刷震惊又谴责地看向杨玥，仿佛她是拐骗无知少女的怪巫婆。她红着脸摸摸鼻子，倒也没有纠正郑茜茜的称呼，毕竟被人真心实意叫“仙女jiejie”的感觉真好。 谢川联系了顾景辉，大致说明了一下郑茜茜的情况，取保候审的目的本就是先戒毒，所以送到私人戒毒所去也在情理中。 顾警官说完正事不忘八卦，“你怎么回事，这个女生危险得很，还刚跟你家心肝宝贝打完架，你送人家去戒毒所是报复还是怎的？” “我才没这么无聊，她是杨玥的小迷妹，我给个面子顺手帮一把。” “不简单啊老谢，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小心哪天翻船。” “滚蛋。” …… 郑茜茜监护人虽然不管她了，但顾景辉承诺了警局会负责联系监护人报告近况，让谢川放心带人去戒毒，于是当晚谢川就开车把人送到私人戒毒所。 这私人戒毒所是个很大的别墅，杨玥进去的时候看到墙上居然还挂着戒毒套餐，根据年限、手段、服务等的不同，从几万到几百万不等，完全可以当做另类疗养所。她瞥见谢川勾选套餐后面的数字时微微心虚，也不知道他拿走那叠刮刮乐够不够抵。 “我以后会努力工作的。”她被谢川的仗义感动。 谢川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妹子，说到做到哦。”正常鼓励的语气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狼外婆的感觉。 郝博扬打量着豪华戒毒所，一脸若有所思，问谢川：“开这个赚钱吗？” “废话，不赚钱搞慈善？” “一年多少？” “肯定单比你收租金高，不过嘛，得有人脉。” “什么意思？” “五五开。” “没门！” …… 戒毒所的工作人员过来接郑茜茜。 杨玥问郑茜茜：“怕吗？” 郑茜茜点头。 “如果这次你能挺过去，你会发现世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答应你，等你戒毒成功出来后我会给你一个大奖励。” “好。” “不问什么奖励？” “都好。” 杨玥拍拍她的脑袋，说：“去吧，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