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铁树开花,桃色艳艳
第128章铁树开花,桃色艳艳 林蘅有心岔开了话题,温桃蹊当然不会再自己扯回去。 吴闵嘉对她很好,一直都很好,可她没有那个心,就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人家。 她更不想一面接受吴闵嘉的好意,又一面拖着人家不回应,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而不付出。 温桃蹊紧了紧自己的手心儿,其实很想回头看一眼,也很想跟吴闵嘉说清楚…… 只是有些话,是没法明说的。 她吸了吸鼻子:“咱们快回去吧,也别耽误了吴二哥哥吃席。” 林蘅抿唇笑着,陪着她又走出去一段路,眼看着席面不远,也就一箭之地,她脚步突然一顿,拉了温桃蹊一把。 温桃蹊一愣:“jiejie?” 林蘅正色看她:“从前总是你问我,你打趣我,诚然,我问你这些,不是为了打趣你的,只是今日正巧碰到这样的事情,我的心事都告诉了你,总想问你两句。” 温桃蹊小脸儿一垮,还是躲不过啊。 她先前不久就发现了,十几岁的林蘅,和寻常小姑娘其实没什么两样,除了多了些谨慎柔婉外,其余的都一样,好奇心重,也爱玩爱闹。 她侧身站着,眼角的余光能看见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吴闵嘉:“那jiejie快问,吴二哥哥还在后头跟着呢。” 林蘅想笑,又怕她恼,忍住了:“你就没有跟吴二公子说清楚过吗?” 她问了一句,仔细的回想了下吴闵嘉方才的行为举止,还有他的言辞。 温桃蹊也许是真不喜欢他,但他仍然一厢情愿的想要对她好,甚至谨小慎微的,带着些刻意的讨好。 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吴闵嘉再三犹豫。 她拿梁时来含沙射影的提点,吴闵嘉分明立时就变了脸色,却又很快恢复如常,生怕她瞧见了会生气一样,连说话都不敢重一重。 林蘅很难想象,那样出色一个郎君,是以何等心态,在对待温桃蹊,在对待着他的那份感情的。 而看样子,三年多的时间过去,他的感情非但没有被岁月冲散,反而日渐浓稠。 温桃蹊果然摇头:“后来很少见面,而且我还小的时候是不懂的,当然不会跟他说这些,再大一些,偶尔见面,他不提,难道我主动去提吗?” 她掰着自己的手指:“每年我生辰的时候,他也会送很多新奇的东西,就是逢年过节,礼物也没少过,他很有心,只是再没有说过逾越的话,我是个姑娘,怎么跟他开口呀。” 林蘅懂了,不免叹息。 她觉得挺可惜的。 吴二公子无论是样貌还是出身,都与桃蹊很般配,只可惜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许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明明青梅竹马,可就是不动心,谁也没办法。 赵夫人要是极中意吴家,或是吴二公子,当年怕也不是那样的态度了。 她虽是桃蹊的好友,闺中密事也互相分享,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说,不然她真要是把原本没有此心的桃蹊挑唆的生出这样的心思,将来闹出事情,她要怎么跟温家人交代。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回到了席间去,吴闵嘉远远的跟着,怅然所思。 桃蹊不像是躲着他,却也不亲近。 林蘅陪在她身边,他半句话也多说不上,就连那一点点的亲厚,也被林蘅巧妙地化解。 他不能怪林蘅,那是个周全的姑娘,他听他meimei提起来,也全是赞许和喜欢。 有这样的朋友陪着,也是桃蹊的幸运,只是他仍然心有不甘…… 梁时那个混账羔子今天摆明了想欺负桃蹊的。 吴闵嘉心情不好,想起梁时,瞳孔一缩又一暗,心一沉,心里就已经有了成算计较。 他正提步要回席间去,冷不防肩头被人拍了一把。 他吃了一惊,猛然回身,肃着的面皮一松动:“陆兄啊,这不言不语的,吓我一跳。” “我刚才叫你了。”陆景明看看他,看看还没来得及坐下的两道倩影,眼神一暗,“不过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入了迷,我叫了你两声,你也没反应,我都到你跟前了,你也没察觉。” 他咂舌:“要是换做有心人,背后捅你一刀,你死不瞑目。” 吴闵嘉自认跟陆景明关系没有好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地步,且今天是温家大喜的日子,他在这儿死啊活啊的,未免晦气。 于是他沉了脸:“陆兄吃醉了吗?” 陆景明挑眉:“你离席很早吗?追着……三姑娘出去的?” 他答非所问,吴闵嘉皱眉之余,已经察觉到他的挑衅和针对:“我得罪了陆兄?” 陆景明坦然摇头:“没有。” 吴闵嘉咬牙:“那陆兄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好心提醒你吗?”陆景明面露惊诧,“难道你觉得我在找你麻烦?” 吴闵嘉抿唇不语,盯着他看了很久,想着他那句话,隐隐觉得不对。 倏尔他灵台清明,猛然明白过来:“你刚才都看见了?” 十七岁的少年郎,比他小了五岁,可气势一点不输他,且此刻吴闵嘉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叫陆景明意外。 原来是这样啊。 他不是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 以往在外行走,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痴缠上来,口中说着情爱的话,大有这辈子非他不嫁的意思。 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朋友也好,兄弟也罢,就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再不然利益瓜葛的生意伙伴,谁没谈过情,哪个没说过爱。 吴闵嘉喜欢温桃蹊。 这认知,莫名让他很不爽。 陆景明脸上笑意敛去:“吴二公子做事的时候,总该小心些,我看见了不打紧,要是别的什么人看见了,恐怕你有嘴说不清了。” “我要说清什么?”吴闵嘉冷笑着反问,“三meimei和林姑娘被梁时拦了去路,是我解了围,两个姑娘在甬道上行走,身边没跟着伺候的丫头,我送了姑娘们回到席上来,又守礼的不近身,陆兄,我要——说清什么吗?” “自然是说清——”他咬牙切齿,陆景明却云淡风轻,强压下心中的不快,面上不露分毫,“你对三姑娘的心思。” 吴闵嘉神色一凛:“青梅竹马,够不够?” 青,梅,竹,马。 得,也不用叫明礼去查了,人家自己告诉了。 可他怎么就那么想打人呢? 大概是太久没有跟人动过粗,拳头实在是痒了。 陆景明双手环在胸前,面色也冷然下来:“原来吴二公子和三姑娘,青梅竹马之情啊——” 他又把尾音拖的极长,目光飘飘然,定格在原处那小小的身影上:“怎么我瞧着,三姑娘对你并不亲近呢?恕我眼拙,没看出你同三姑娘的这点情谊,不然也不会开口问了。” “你——”吴闵嘉声儿一冷。 桃蹊的确对他不亲近,甚至有意疏远,陆景明说的都是事实。 可陆景明凭什么? 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对他和桃蹊的事情,指手画脚? 吴闵嘉剑眉蹙拢:“陆兄是对我的事感兴趣,还是对三meimei的事感兴趣?你此番追问,倒是叫我困惑。” 他一口一个三meimei,听的陆景明心烦,横过去一眼:“三姑娘是你meimei吗?” 这不是挑刺儿吗? 吴闵嘉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再一紧,过了头,断了。 他好像,品出了什么,可又很难捕捉到,或者说,是不太敢相信。 陆景明身边虽然从没有姑娘陪着,也没有什么莺莺燕燕,可是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从歙州东城门一溜排开,怕是能排到西城门外去。 他对桃蹊……? “她不是我meimei,我也没拿她当meimei看待过,但一起长大的姑娘,我叫一声meimei,碍着陆兄了?”吴闵嘉学他先前模样搞搞挑眉,分明挑衅的口吻去问他,“陆兄和大哥哥走得近,交情好,都知道你们是情同手足,怎么着,如今是自诩为三meimei的兄长,所以发觉我对三meimei别有用心,抓着我追问责骂?” 他堂而皇之的说出口,陆景明真的很想一拳打过去。 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太幼稚了。 吴闵嘉就该是个半大的孩子,十七岁,能干什么啊,就算替吴家谈成了几笔不错的生意,那也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现在,站在温家的甬道上,泽川的喜宴就在不远处,而他,跟个十七岁的孩子,逞口舌之争? 陆景明一时扶额:“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泽川的。” 他声音清冷下来,淡漠的眼神丢过去,从头到脚的扫了吴闵嘉一回:“喜欢,或是不喜欢,都该藏在心里,三姑娘是女孩儿,长在闺阁中,你四处与人说你的心意,只会连累了她的名声,对她没有半分好处。于你,或许是风流佳话,人道你吴二公子年少风流爱美人,一笑置之,可于她,却是另一回事。” 他收回目光,双手也早背在了身后,端出一派长者姿态来:“你该收敛些。” 陆景明头也不回的走远,径直往席间回去,留下吴闵嘉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有什么毛病吗? 人家说陆景明喜怒无常,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难道他会错了意?陆景明其实并不是喜欢桃蹊?他真的只是觉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若给外人知道,是连累了桃蹊的名声,所以才会追上来,跟他逞口舌之争吗? 那他怎么又突然不争了? 吴闵嘉捏紧了拳头,双手垂在身侧。 他胸中憋闷,那感觉差到了极点,到最后,只是阴恻恻的咬牙切齿:“陆景明,我记住了!” 明礼是胆战心惊的跟着他主子往前走的,走出去好远,他偷偷回头,看吴家哥儿没追上来,才长舒了口气。 他松一口气的动静不小的,陆景明回头看他:“干什么?你还怕他追上来揍我?” 明礼心说你刚才的确是挺欠揍的,可他哪里敢说,忙摇头:“主子跟吴家哥儿说那许多,我看人家脸色都变了,真要跟你动手的样子。主子,吴家哥儿今儿也算是帮了三姑娘……” “他算哪门子帮了忙?”陆景明听着刺耳,冷声打断他,“你听不懂我的话?” “可是……” “帮小姑娘解了围就算是帮?送小姑娘回席上,就算是帮?”陆景明语气中全是不屑,“他打了梁时,还警告了梁时,你说梁时是不是个傻子?” 明礼啊一声,一头雾水,显然没明白。 陆景明啧声:“我说,梁时,不是个傻子——他为什么会挨打,为什么会被人警告,吴闵嘉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心态,打了他,警告他,护送温家的小姑娘回席上,”他没好气的白过去一眼,“你一时不明白,他可明白得很。” 明礼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吴家哥儿喜欢……” “闭嘴!” 陆景明手上的折扇一合,扬手打在他头上。 明礼吃痛,摆出一脸的委屈:“这不是四下无人,主子打我做什么?” 陆景明合眼。 是四下无人,可怕隔墙有耳,而且,他很不喜欢听。 明礼观他面色,眼睛飞快的眨巴着,突然笑嘻嘻的凑上去:“主子,是不是不高兴?” 陆景明:“?” 明礼又笑嘻嘻的说:“从刚才,吴家哥儿说,他跟三姑娘青梅竹马,是不是就不高兴?” 陆景明:“?” 明礼脸上的笑是意味深长的,哦的一声拖长了音调,真把陆景明素日里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陆景明咬牙:“说人话。” 明礼敛去笑意,收了那副做派,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主子,一本正经的开口说:“春心动荡,主子你千年铁树不开花,遇上三姑娘,总算是老树开花了吧!” 他认真严肃的说完,旋即又笑的放肆起来。 反正他主子不会真的恼了,最多打他两下,疼是疼了点儿,但他还是要说。 可明礼预料中的痛感并没有迎面袭来,他看过去,发觉他主子呆若木鸡,啪嗒,手上的折扇,跌落在地。 那扇面是他主子亲手画的一副桃花图。 桃色艳艳,正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