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新亭夜宴之伯仁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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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八日,傍晚时分 扬州,丹阳郡,建业城外,新亭传舍旁的江面上 那真是...... 无情风波多情浪...... 画舫笙歌商女笑...... 往来客官无白丁...... 岸上琼楼烟雨中...... 又忽而...... 高阁响起拍栏声...... 何人嚎哭江南冬?! 醉里梦醒今何在?! 北望中原一片黑...... 周顗突然大喊大叫地抓着栏杆,撕心裂肺地对着中原的方向,又蹦又跳地大声恸哭了起来...... 那一声声痛不欲生的凄厉哀嚎...... 那一阵阵如丧考妣的捶胸顿足...... 硬是镇住了满堂的欢声与笑语...... “哐当”一声“巨”响! 一只打磨精细的“立虎”铜釜突然被周顗狠狠地投掷在了不远处的木地板上......(铜釜是流行于战国秦汉时期的炊具和容器,也是项羽背水一战时“破釜沉舟”里的釜;贵州博物馆中就有一只立虎套头铜釜,故宫博物院里还有一只晋朝太康年间所造的铜釜。) “陛下啊!秦王啊!臣无能啊!臣有罪呀!臣只顾自己逃命,竟置陛下与秦王不顾,臣罪该万死!我周氏一族,尤其是我周顗,实乃千古罪人啊!” 周嵩立时冷汗直流地吞咽了一口唾液,脖子僵硬地往新亭暖阁里瞥了一眼...... 那一双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 那一张张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脸...... 还有地上那只仍在晃动的铜釜...... “兄长!谨言慎行呀!” “什么狗屁玩意!中原都沦丧了,这里活着的都是亡国奴!来!再给老子拿一釜美酒来!老子今天就是要醉死在这里!”(河南出土了一只西晋太康三年的“右尚方”铜釜,标注容量为“一斗”,实测容量为2500毫升。这比曹魏时期的容量大了24%,又比新莽时期的大了28%) “兄长!不能再喝了啊!” “哼哼!既然伯仁兄有如此雅兴,那就让他今夜好好喝个够!” 王导突然冷不丁地从人群之中丢出来一句话...... 周嵩的脸色立时变得无比煞白,好半天只是看着王导离去的背影,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周顗的脸色立时一阵青来一阵红,心头更是涌起一股子难以抑制的逆反...... “王茂弘!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你兄长王衍活着的时候,都没跟老子这么嚣张过!你他娘给老子摆什么谱?!老子就是看你小子不顺眼!凭什么老子要在你面前低三下四?!凭什么啊?!拿酒来啊!” 周顗醉醺醺地涨红着一张长方大脸,龇牙咧嘴地瞪着早已回返座位的王导,竟是又故意挤眉弄眼地瞥向了那群一心只想看他笑话的文武重臣们...... “嘿嘿......” “严冬之岁,辛未之终......” “日归西土,月出山东......” “三五遥集,相延亭中......” “快雪时霁,寒带朔风......” 恰巧又是一阵冷风吹过...... 周顗竟是突然对着一众文武咧开了大嘴,然后笑容满面地拍了拍他那鼓胀的大腹...... “我有嘉宾,堂上列公......” “鼓瑟笙歌,其乐融融......” “施酒炙rou,举杯推盅......” “属酒吟诗,吾曹所衷......” 周顗忽地又“吧唧”了几下嘴,目光也朝着地上的铜釜看了几眼,然后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噫......” “杯盏无味,坛瓮又穷......” “云中有镜,白子当空......” 周顗忽地又踉跄了几步,然后醉眼惺忪地抬起了头...... 那些在他眼前乱窜的“金星”,竟是与夜空里的那些闪烁星辰,莫名其妙地“旋转”在了一起...... “兄长......” 周嵩禁不住又想要去上前搀扶他一把,却不料直接被他周顗一把给推了开去...... 周顗目光悲戚地倚靠在朱漆的栏杆上,右手更是肆无忌惮地指向了暖阁众人...... “江苇摇摇,虫鸣斯螽......” “诸子醺醺,独倚孤松......”(周顗所吟诗篇为猗顿倾心所作《宴会》,此诗寓情于景,特别通俗易懂,又风趣生动。) 不久之后...... 阁外早已风停雨歇..雨歇...... 阁内却是暗流汹涌...... 周顗依旧抱着一只盛满了美酒的铜釜在暖阁外的栏杆旁哭哭笑笑...... 可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去理睬这个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的醉鬼了...... 琅琊王司马睿不动声色地抬起了青铜酒樽,眼光却看向了坐在左边席位的一众北方豪族...... 河南阳翟的西阳王掾属褚裒...... 京兆杜氏的当阳候杜乂...... 琅琊诸葛氏的博陵亭侯诸葛恢,镇东参军诸葛颐...... 广陵戴氏的镇东右司马戴渊...... 琅琊刘氏的镇东大将军府舍人刘超...... 彭城刘氏的镇东从事中郎刘隗...... 渤海刁氏的镇东军谘祭酒刁协...... 颍川陈氏的广陵公陈眕...... 济阴卞氏的广陵相卞壸...... 琅琊颜氏的王国郎中颜含...... 太原王氏的蓝田侯王承...... 陈留阮氏的镇东参军阮孚和阮放...... 泰山羊氏的镇东参军羊曼和王敦的妻舅羊鉴...... 汝南周氏的镇东参军周嵩...... 清河傅氏的上虞令傅晞和他那人称“药罐子”的兄长傅敷...... 河东卫氏的前江州刺史卫展和他那同样是“药罐子”的同族卫阶...... 沛国刘氏的镇东参军刘耽(其子刘惔以后会是谢安的岳父) 颍川庾氏的会稽太守庾琛,镇东大将军府西曹掾庾亮......(郑重声明:此北族排列之法,没有大小或者强弱之分,完全是照搬猗顿给我的列表......) 司马睿莫名地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诡异笑容...... 琅琊王世子司马绍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庾亮的一举一动...... 可庾亮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只是一边精心照顾着他的老父亲,一边自斟自饮地细嚼慢咽着美酒佳肴...... 这才堪堪几个时辰的光景?! 这厮怎么就变得如此奇怪?! 明明之前还是娘里娘气的…… 莫不是自个儿的眼珠坏了?! 他竟像是忽地长高了许多?! 司马绍疑窦重生地皱着眉头,患得患失地揉搓着手心,总觉得眼前的庾亮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儿似的,可又根本说不清楚“他”到底哪里变得特别不一样…… 而恰在此时…… 司马睿又扫了一眼左席后面的几家豪族,然后才用眼神对着陪坐在左席,正与人推杯换盏的彭城王司马雄点了点头,示意他一定要照顾和应酬好左席这边的众人...... 司马雄心领神会地轻轻点了点头,立马又喜笑颜开地跟着左右宾客,一起谈笑风生地热聊了起来...... 司马睿笑容满面地慢慢扭过头,又目光深邃地看向了酒宴的右席...... 吴郡陆氏...... 竟真的只来了一个对外宣称永不出仕...... 此刻又大摇大摆前来白吃白喝的陆玩......(陆逊一脉已经全灭。) 吴郡张氏的大司马东曹掾张翰...... 吴郡顾氏的镇东参军顾众和顾和...... 云阳殷氏的吴郡郡守殷佑...... 会稽谢氏的谢沉和谢行言...... 丹阳陶氏的镇东参军陶恭...... 会稽贺氏的军谘祭酒贺循...... 会稽孔氏的镇东参军孔侃和孔愉...... 会稽虞氏的天文博士虞喜和功曹史虞预...... 吴兴沈氏的镇东参军沈陵和沈充...... 丹阳薛氏的军谘祭酒薛兼...... 琅琊王氏的参军王含,参军王邃,参军王廙,参军王彬,溧阳令王舒,还有攀附王氏的军谘祭酒胡毋辅之和左将军长史谢鲲...... 这王氏一族真的是人才济济呀...... 今夜又为何要故意坐在这右席...... 嗯...... 还有这义兴周氏...... 司马睿的眼角上止不住地轻轻抽搐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却是变得愈发浓郁了起来...... 乌程亭侯周玘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灿烂笑容,瞳孔里更是迸射出了寸步不让的气势...... 而就在这时! “啪啪啪”的声响传来...... 王导忽然用力地拍了拍手...... 整个暖阁内的灯光也瞬间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