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混蛋和女流氓

    “你说呢？”姜流云双手抱胸，笑眯眯看着姜平安。

    我说，我说肯定不是了，姜平安觉得头皮发麻，他看到姜流云背后负着包裹，比他背着的行囊还要大上一些，他可不认为，流云jiejie是特地来给自己送行李或者也要离开村子。

    姜平安一直默不作声，姜流云也不着急，一只脚打着拍子，就这么看着他。好一会儿，姜平安才谨慎小心的开口，“抓我回去，还要带家伙，流云jiejie也太看得起我了。”

    “那可不一定，过了今天，你可就是个大人了。”姜流云不着痕迹的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这个动作让姜平安心里猛地一悸，他才看到姜流云的手心握着一根木棍，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

    完了！要挨揍！

    “我不可能给你和你回去的，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我一定是要离开村子的。”姜平安急匆匆的说，他害怕自己可能还没说完就会被打昏过去，所以每句话说的都格外的快，像是在放连珠炮，“流云jiejie，你也知道，我是咱们村子最年轻的，而且我这一代只有我一个人，说不定我死的时候都没办法火化，这一想就难过的我想哭啊，我离开村子可不只是为了自己，我是想去寻找可以让咱们和外面的人一样活着……”

    姜平安还没说完，就看着姜流云朝自己走过来，她面无表情，拖着木棍朝自己走来。

    “而且，而且……”姜平安猛的拔高声音，身子绷得笔直，“我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就算你把带回去，等到村子只剩下我自己的时候，我还是会离开的，我……我……我，你不能抓我回去啊！”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能什么话到嘴边，什么字可以串成一句话就说什么。

    眼见姜流云离自己越来越近，姜平安终于放弃了，他闭上眼睛，也没打算反抗，也没打算逃跑，唯一的小念想是希望不要被棍子打，虽然说流云jiejie赤手空拳就可以把姜波哥哥打服。

    等了一会儿，姜平安觉得有些不对，预想的迎头痛击并没有到来。

    不用挨打了？

    他悄悄的睁开左眼，想要看看眼前的情况，可睁开眼后却并没有姜流云，只有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山形和那条通往外界的小路。

    “要走就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姜流云的声音从身后传到姜平安的耳中，他睁开两只眼，微微侧过头，看见了姜流云在月光下有些孤单的背影和脚边的包裹。

    流云jiejie原来是来给我送别的，姜平安心想，他转过身捡起地上的包裹，和胸前原本的包裹打了一个双重结。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难过的情绪又一次爬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大家道个别。

    ？

    姜流云在离村子大门只剩下五十多米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她觉得此时姜平安应该跟自己说些什么才对，像是：“流云jiejie，告诉大家，我一定会回来的，让大家放心啊！”或者是，“流云jiejie，告诉村子里的哥哥jiejie，我很感谢大家这么多年以来的照顾，我这次离开是去寻找和外面世界里的人一样长生的方法，你告诉大家，活下去，等着我回来啊！”

    但她现在已经要回到村子了，却依旧没有听到姜平安的声音，带着疑惑，她悄悄扭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人不见了。

    ？！！

    她错愕的转过身，发现刚才站在那里的人真的已经不见了，连带着她扔在姜平安原本所在位置脚边的包裹和木棍也一并消失，那个小混蛋真的一声不吭的跑了。

    早知道先揍你一顿！

    姜流云在心里恨恨的想，她没有回村子，而是沿着另一条小路来到平安村的陵园，现在已经是深夜，但这里却坐着密密麻麻的人影。看到她来了，人影全部站起来将她围在中间，原本寂静无声的世界一下变得喧嚣。

    “走了吗，走了吗？”

    “银子和干粮有交到他手里吗，这小子还没出去过，还不知道外面干什么事都要花钱……”

    “走得时候哭了吗，第一次离开家，应该哭的稀里哗啦的吧……”

    “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了，我明年就二十四了……”

    “见不到就见不到，见不到也好，不然我们忙活这一场还干什么。”

    “我……我也知道，可还是有点舍不得。”

    “对了，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你？”

    “没有，这个小混蛋也不回的跑了，我扭个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什么！觉得他是个没良心的，没想到真的没良心，连句话都没留下……”

    “是啊，他还……”

    不远处的姜波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围在自己老婆身边打听姜平安的消息，他站在枣树投下的阴影中，伸直食指沿着猩猩背上的第一条村规的刻痕移动。他的眉头紧皱，却忍不住的发笑，被巨大内疚感包裹的内心深处，有一道小小的欣喜和欣慰。

    ……

    十万大山位于云州的东北部，是云州和青州的分界线，所谓的十万大山并不是单指某一座山，而是这条山脉的统称。对于常人而言，这里是一片穷山恶水，除了凶残奇异的古兽和各州各郡的弃民，即使是欲将佛光洒满九州的佛教也不会将寺庙盖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对于这片十万大山的恶名，姜平安从来没有听人提及过，对于每一位平安村村民而言，这里是他们的家，但他们鲜有离开家的机会，也很少从外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家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片怎么样的土地。

    也因为如此，他遇到危险的时机要比预料中的早上许多。

    晨色清冷，万里无云。深吸了一口气，姜平安从树上坐起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他朝向东方，太阳正好从两座山峰之间升起，看着阳光从橘红逐渐转换成金白色，原本已经平和的心再次变得激动。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后面的日子，我就是一个自由人了，可接下来，该去......”

    思考着未来前进道路的姜平安并没有注意到，他睡了一整晚的大树上空聚集着一团古怪的紫色云朵，直到他被闪电击而昏迷的前一刻，还在思考自己到底该去哪。

    当他今天第二次幽幽的醒来时，抬眼便看见了蔚蓝的天空和碧绿色的树影，他躺在一宽大的兽皮上，浑身动弹不得，原本身上穿的衣服和系在胸前的两个包裹全部消失不见，现在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道袍。

    这是怎么了，衣服和行李怎么都不见了，而且这件破道袍是哪里来的，我为什么使不上力气，我好像是......被雷劈了？

    种种疑惑浮上心头，驱使着姜平安想要坐起来看看，可他根本无能为力。酸软无力的感觉遍布在他全身的每一处，就连扭个脖子都费劲，不好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嘴巴和舌头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他正大嘴，想要呼救，可话到嘴边还没脱出口，就听见有人说。

    “命还真大。”陌生的女声从姜平安的头顶上方传出。

    “有人。”姜平安惊讶的喊出声，他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音，觉得应该是个陌生人，“麻烦你能走到我眼前来吗，我看不见你，我是不是被雷劈了？是你救了我吗？我为什么动不了了，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我的行李和衣服也不见了。”

    没有回应，也没有人走过来。姜平安又喊了两句话，但依旧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他觉得对方应该是走了。

    怎么办呢？他迅速的从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离开村子到今天早上被雷劈之前的记忆，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力气应该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他现在已经可以轻微的扣动手指，虽然只是细微的移动，但可以肯定力气早晚都会恢复过来，可行李不见了，如果不是被雷劈没了，就是被自己的救命恩人扔了，想来想去，应该是第二个，毕竟连自己都没什么大问题，包裹也不会怎么样。他自己离开时背的小包裹里是几张大饼和几条rou干，还有另外一套换洗的衣服，以及自己攒下的一些小玩意。离村时姜流云送给他的大包裹，姜平安在昨天晚上逃到睡觉的大树下时打开看了一眼，除了在外面世界需要的碎银，还有十几张封好的信，但他一张都没有打开，原本是打算出去之后，什么时候想家什么时候看一封，可现在应该是没机会了。

    姜平安当时感动坏了，真是想不到，作为村长波哥的妻子，流云jiejie不仅来送他，竟然还特意给他写了这么多封信，他觉得自己当时直接逃跑，而没有转身道别是件很坏的事。

    “啊！”

    突然，姜平安感觉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忍不住惊呼出声，那个自己的救命恩人，可能是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而且带走了行李，为了自己醒过来可以动的时候不是特别尴尬，就给自己穿上一件破道袍，可听声音明明是个女的，难不成......

    是个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