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送别

    “咦，白芷，你明天不是和纶子一起回碧恩吗？”

    整一车的行李都已打好，卢纶却犹犹豫豫，问他也不说。老赵只好来找白芷，结果找了一圈才发现，白芷仍在阿柒屋里，一切如常。

    “我为什么要回去？”

    “啊？”一句话把老赵说得都愣了，“你不是，那个啥……你不想和纶子一起去吗？”

    “想啊。”

    “那就去啊？”

    “想去就要去吗？”

    “……啊？”

    “我要留下。”

    “不是，你为什么啊？”

    “……”

    怎么回事？

    众人脸上都写着困惑，齐齐看向兀自收拾屋子的白芷。

    “想去而已，也不是就要去的。毕竟他有他的事做，我也有我的日子。”

    “啊……？不是吗？也没人不让你去，你想去就去啊？你不是想去吗？”

    白芷眼也不抬，平静地说道，“我是想和他一起去，想和他说话，想和他骑马，想把我会做的菜都做给他吃，想看他狼吞虎咽，想听他千篇一律地说好吃，想从早到晚都看着他傻笑的样子……”

    听得老赵直搓腮帮子安慰自己酸倒的牙。

    “……但我也想给你们做好吃的，想看你们吃得剩一大桌空盘，想照顾好你们每一个人，想看南姑娘病好的那天。姑娘交到我手里，我就要看顾姑娘痊愈。我也还想看每一个济泽堂的病人都能好起来。要是为了治病救人，只要病人需要、堂里需要，我可以舍了父兄，舍了安陵，舍了碧恩，也可以舍了他。”

    一番话掷地有声。

    万万没想到在这位白芷meimei的心里，她自己在是一个女孩子之前，首先是一个济世悬壶泽被苍生的医者。在治病救人四个字面前，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可以往后放，哪怕是自己的终生大事。

    老赵看了看何兄，何兄看了看阿柒，阿柒看了看红藤。济泽堂的使女与一般人家有多大不同，今日方才真正领教到了。

    天渊之别。教人不能不肃然起敬。

    阿柒忽然觉着有些羞愧。人家两个人，一个日日牵挂着时局大事，一个时时怀揣着职责道义，自己这一帮子却只知道在背后拿人家的私事嚼舌头，不仅嚼得津津有味还给人家瞎编排了个全套，就会拿这巴掌大的小人之心度人家的侠肝义胆。

    侠义大道，就不能在这小侍卫和小使女的心中吗？

    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侠侣，怎么能让他们天各一方呢？

    “白芷，你不放心我，为着我，想我好，我真的很感激，”阿柒斟酌着说道，“但你知不知道，我，我们也想你好，也想看你好好的，看你更好……你若真是为我着想，就成全了我吧。”

    白芷猛的抬了头，完全没想到阿柒会这样说，心里一惊，眼波闪了闪。伶俐如白芷，自然一瞬间就听懂了这绕来绕去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请你自由地，自由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小柒这儿没事儿，那么多大夫，还有我们也盯着呢。小芹芹那边那摊子事儿我们没来的时候也好的很啊没我们什么事儿嘛。实话告诉你我们帮你探过他们的口风了，他们都说还忙得开，不打紧的。”老赵马上跟上了节奏，又嬉皮笑脸加道，“而且这地方人做菜也勉强还凑合，蜗牛烤一烤还挺好吃的！我们饿不着！”

    ——你关心的一切都会好好的，不用担心。

    “陈老说，白芷那个丫头最有主见的，叫她自己拿主意就行了。”老赵眯眼扁嘴学舌道，“要我说也是，你不用想那些，自己拿主意就成了呗！”

    “肃芹兄的意思是现下这局势碧恩那边多留个人也好，”吴是何加了一句，“还让你走前去找他一趟，有些杂务正好交代你带回去办理。”

    ——你一直以来为之付出的人和事，不会是你的牵绊，而是你坚强的后盾，推着你一起迈向未来。

    “这儿还有我呢，你这丫头净瞎cao心！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每个月给你写信可好？”红藤微笑道。

    ——有我们在。

    ——吾友，安心飞吧。

    白芷只听得嘴唇越咬越紧，眼眶越来越红，小脸越扬越高，眼看快要忍不住，一个扭头就跑了出去。

    院门外还有个惴惴不安的卢纶在徘徊。

    屋里几人却很是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是老赵伸长脖子招呼了阿阳，唤他从屋顶翻下来给他们描述院外方才是什么情形。阿阳可能没有学过形容那样的两个人要用怎样的词汇，急得老赵直接上前与他同做情景再现，再现到后来直逼得老赵使出了他滑不留手的轻功来脱身。众人这才笑着各自松了口气。

    第二天送走卢纶和白芷以后，听见厨房职夜的老叔抱怨一通宵都不让人消停，他们才发现这一夜问梨居的柜子里多了二十多盒耐久放的各色干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