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校的回忆（1）

    “我叫尼姆邓迪，曾经是一名海军中校。”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将手中托举的高脚杯中的红酒送入口中。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父亲从小就以军人的标准要求我。当年，我满19岁的第一个礼拜，我收到一封邮件，是海军航空学院的校长寄来的。我还记得那校长的口吻，干脆而带有胁迫性。他在邮件中提到我过硬的身体素质让他十分欣赏。嗨，真是个笑话。他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体素质能衬得上飞行员这个职位。难不成是高中篮球赛时我把队服撕裂时，他看中了我健硕的肌rou？”他突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也感染了一旁的钱云飞，邓迪注视着对面嘴角上扬，听得入迷的钱云飞，竟一时兴起从餐车上端了两盘牛排摆在两人面前，用刀叉有节奏锯着拉丝的牛排，将切下的一块蘸了蘸黑胡椒酱送入嘴中。

    “总之，在把高考成绩和体检报告寄过去以后，我就正式成为了海军航空学院的一员，”他咽下嘴中的那块牛排，用餐巾擦了擦嘴，“当时进校就是全天化的理论学习，每周就有一次理论测试。讲师每天抱着比他人还高的一摞书来到教室，一讲就是三个小时。他娘的，其他不说，他的声线实在是太独特了，听他上课不犯困的少之又少。我记得当时同班的同学都叫他’秃驴’。在这个称号诞生不过三天，这老家伙就知晓了这件事。当时他用一种阴恻恻的语气提醒我们全班好好复习理论。后来嘛，那几个恶搞他的学生大多遭了殃，期末的理论考试是我们整个年级的噩梦，半数以上的同学因为成绩不合格而被淘汰出学院。而我那讲师就是主要的批阅人。”

    “这怕是报复吧。”钱云飞半开玩笑地回应道。

    “或许吧。当时的我还比较贪玩，上课听不懂下课就摆烂。临近期末的一周，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天天熬通宵复习，基本上当时所有的现役飞机各项性能与参数、建在飞机的驾驶规范等等我都能倒背如流。”他再度叉中了一块牛排，将其喂入嘴中。

    “后来我就过了，高出及格线21分。大二的理论课明显减少了，但还是保证着每周六节的量。大部分的时间我们是在进行枯燥的体能训练。每过一个月，我们就会在教练的带领下外出拉练。各项高强度训练再次摧毁了部分同学的意志，能坚持到最后的所剩无几。那一年，包括我在内只有500名同学成为真正的舰载机飞行员。”

    “然后呢？”钱云飞看着眼前这位西装男子，之前只是觉得他有儒雅的气质，然而现在才注意到他其实还有另一面，狂野充斥着荷尔蒙的魅力。西装的包裹掩饰不住他健美的身材，刚毅的神情似乎诉说着岁月的峥嵘与精彩。注意到钱云飞的高脚杯空了，中校适时地为他续上饮料。

    “至于然后嘛，巧合的是在毕业以后我们就赶上了世界大战。我也不知道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究竟是祸是福？废墟，尸体，核武器的滥用致使到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大量的核废料排入海中，50%以上的海域被污染。我记得当时在航母上，每天都能看到海面上大量漂浮的死鱼。人口也出乎意料地锐减了接近20亿。人类也因此意识到了内乱的弊端，这也最终促成了地球联盟的建立。禁核，反战，军队裁员，各项条款一一被签订。有幸的是，我并不在裁员名单内。在战后的和平时期仍然作为一名舰载飞行员留在航母上进行常态化巡航。由于我在战争中的功绩，累计击落91架歼击机，我被国家直接提升为中校军衔。”

    他有些自豪地笑了笑，“正是因为这样的攻绩，我又被称为’空中枭隼’，是当时远近闻名的兵王。多少女人当年曾经追求过我，或许是我桀骜张狂，没有一个我正眼打上过。再后来我就遇见了我一生的挚爱，玛丽安娜。她贤惠善良，温柔体贴，不像那些外面的女人，只是看中我的名利与财富。结婚一年后，我们就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钱云飞凝视着中校的双眸，中校绿色的瞳孔中洋溢着痴迷而甜蜜。然而，中校的脸色突转，变得有些凝重了。

    “原本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甜蜜下去。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毁掉了一切，在那场灾难中，我永远失去了玛丽和小女儿。”

    “那是公元2160的夏天，我们前往滨海地区避暑，我仍然记得那天下午，我们全家在海上冲浪。六七十米高的海啸骤然而至，如同城墙般碾压而来，当时我正巧在岸边拍照，玛丽和孩子们在水中。大女儿依靠技巧拼命游向岸边，小女儿紧紧缩在他mama的怀里，可怜的安妮，当时已经吓傻了。”

    “玛丽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她用臂弯夹着安妮，向岸边拼命划水。海啸已经逐渐逼近，我当时迟疑了一下，对，我迟疑了一下。等我准备施救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消失了。我真的，真的，是个懦夫！”

    中校眼圈发红，抽出一张餐巾纸挤出鼻涕。钱云飞见状，拍了拍中校的肩膀。经过七八分钟的调整后，中校再度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我失态了。朱蒂，我的大女儿，永远无法原谅我当时的犹豫，让她永远失去了母亲与meimei。她肯定很恨我吧，”中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沉浸在悲痛之中，向上级提出休假申请得到批准后，整天无所事事，每天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活在一片虚无中。直到有一天我在酒吧的电视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那场海啸，是由海底的一场地震造成的，按照地质学家的推断，这场地震的发生实在不同寻常。因为按照时令等条件进行分析，这场地震的发生毫无征兆，甚至十分荒谬。”

    “为了探清真相，我辞掉了军队中的职务，加入了当地的一个海洋科考队，准备下海考察。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全球有五六个地区在一个月内竟发生了创纪录的十次地震。这让当时的科学家大跌眼镜。本应发生在灾难电影之中的情景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了印证。”

    “此时的我更加坚定，妻子与女儿的死亡并不是意外。我觉得是有人蓄意为之，怀着复仇的怒火，随科考队下海考察。”

    “出行的前三个礼拜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地进行着，平均每三天，我们就要下潜五次研究海床。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我们的潜艇挤爆。”

    “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提取到了大量的样本，算得上收获颇丰。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遗憾。我对于地震的成因毫无头绪，队友们都惊异于我的低落，试图与我交谈，然后被我一一拒绝。”

    “正当我因为绝望而放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出海的第25天，我们例行下潜。当潜艇到达五六千米深的位置时，信号突然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干扰，潜艇内的各种仪器相继失灵。所有人都处于一片恐慌中，唯独我兴奋不已。经历了这件事，大家都认为我是个疯子，对我敬而远之。有二三十年航海经历的老船长临危不惧，亲自驾驶潜艇安全驶离了那片海域。后来我才知道，那片海域就是地震发生的震源，是造成我妻女双亡的根源，人称魔鬼地带。”

    “当时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唯一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他将头转向大堂的一方，眼神幽邃而深远。

    钱云飞听得十分入迷，中校短暂的停顿才让他意识到胃部的空虚，他赶紧将一块已经有些发冷的牛排送入嘴中。

    “在经过魔鬼地带时，我注意到一个长达14秒的红色光晕，它是从潜艇下方射来的。几乎与信号干扰的时间完全重合。这样的发现才让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红色的光晕推翻了之前我所有的猜测。这时我意识到，我可能遇见超自然现象了。”

    “经过那次航海经历，我变得有些神神叨叨，这也更加让周围的人坚信我彻头彻尾地疯了。朱蒂每次看见衣冠不整，头发糟乱的我都会抱着我哭泣。我告诉她我将要接近当年的真相时，她不住地摇头，’爸爸，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不怪你，在自然面前人类向来是渺小无力。’我最亲爱的女儿也认为我疯了。多少次我看见她用指尖摩挲着全家福的照片，那时玛丽和安妮都在，我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军人，那时的生活太过美好，在现在看来实属虚幻。我知道她依旧活在巨大的痛苦中，但她强忍着情绪，不想让我担心。”

    “后来嘛，她读完研究生远嫁外国，拐走我女儿心的是一个浮躁贪玩的黑人小伙。’我每年都会回来看你的，爸爸。’她开始逃避现实，试图远离这个痛苦的发源地。随她去吧。”

    “我始终忘不了魔鬼地带那红色的光晕，以致于每天晚上在梦中我都会旧地重游。我自知如果不把事情探究清楚心结就根本无法解开，于是就有了以后的冒险。在第二次的冒险中，我见识到了让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诡异事件。同行之人大多葬送海底，而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