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宋越
夜 寒风在夜色里呼啸，纸糊的窗摇摇欲坠，宋念玥没睡，在黑暗中睁着眼，小屋子里安静的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哥哥还没回。 已经快两更了，这么冷的天，人要是不回屋子可是会死的。 她知道哥哥进山了，按照惯例，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听见哥哥的脚步声了。 她不敢睡。 被子里冰凉，小丫头冻得瑟瑟发抖，她再想山里的大虫是不是跟她一样冷得直打颤。 要是那样的话它们应该不会出门，就像她一样。 终于，随着鞋子踩上积雪的嘎吱声，她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了。 咯吱… 门被轻轻推开，她连忙闭上眼睛，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直到一只手为自己掖了掖被子，让她有了莫大的安全感。 “哥回了…”他低声说了一句。 ……… 再有几天就是初一了，宋越顶着雪出了门。 他交了摊位钱，不去的话可太吃亏了，在他旁边是一个买饼子的老婆婆，他坐在摊子后面，隔壁的香味馋的他垂涎欲滴。 宋越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克制自己别再想饼子的软糯口感。 其实也买一个饼子又要多少钱呢？ 没必要，他早上吃过了。 只不过不是很饱。 这几日天气太冷，几乎没什么人家出门，他的生意也不好做。 他紧了紧衣衫，思绪飘回了数十年前的寒冬。 ……… 还是这条街，还是这个小摊子。 他牵着meimei呆滞的看着那个买饼子的老婆婆。 太饿了… 太冷了… 坐在旁边的老头睁开了眯着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想吃？”他问。 宋越呆呆的点头。 然后一个热乎乎香喷喷的饼子就递给了他。 衣着单薄的孩子抬头，那个老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牵着meimei发疯似的跑。 不知跑了多远，怀里的饼子烫得他直咧嘴。 “阿玥，吃。”他用黑乎乎的手把饼子撕开喂给跟他一样饥肠辘辘的meimei。 看着她狼吞虎咽，男孩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饼子不大，区区两个巴掌。 阿玥把剩下的饼子递过来，他摇摇头：“哥不饿。” ……… “听说了吗？城中最近有妖孽横行…” “我可看见了…一颗孤零零的人头飞来飞去…” “可不是嘛…听说已经吓死好多人了…” ……… 宋越好奇的听着隔壁老婆婆和客人的闲聊。 一颗会飞的人头？ 他低声笑了笑，就像那些说书先生口中说的志异传闻一样，大多是某些无聊之人瞎传出来的。 最多被大家当成饭后谈资。 不过… 最近确实经常有猎妖司的羿师出没。 他竖起耳朵听着旁边的八卦。 …… “可别是赵家的娘子回来索命了…” ……… 宋越皱眉，天池多水域，百姓信水神，每年都有未出嫁的女子被供给水神。 赵家娘子入水时他也去看了热闹。 身穿白衣的女子被人绑在船上，把船凿开一个洞，那日船迟迟不沉，船上女子唱着悲歌，那歌声让岸边的宋越不寒而栗。 大家都说水神不满意今年的供奉。 要出大事的。 他们拦在岸边不让她上岸。 然后她一跃而下，不见生息。 宋越躲在树后久久无言。 ……… “小哥，春联怎么卖？”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驻足在宋越的摊子前。 来者穿着劲装，容貌清丽，看起来就像画里走出的仙子一般。 宋越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 女子看着呆滞的宋越狡猾的笑了笑，“小哥？” “嗯…”宋越回神，连忙指了指面前的红纸：“小姐您要那一副？” “这就吧。”女子随手一指。 “五文。”宋越递过对联，女子从荷包里倒出一个小银块放在桌上。 “不用那么多！”宋越一看女子丢下的银块连忙叫停。“这都一两了…” “我想问些事。”女子笑了笑，收回了荷包坐在了宋越面前。 宋越愣了愣，旋即说道：“，小姐要问什么？” “你叫什么？” “小子叫宋越。” “宋越…”女子想了想：“我记住了。” “嗯？”宋越疑惑的看着她。 只不过女子起身转身离开，临走前眼神在宋越身上停留了片刻，说了句：“我叫宁弦，记住了吗？” 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宋越只觉得奇怪。 为什么要告诉他名字？ 他摇了摇头，突然发现桌上的对联她还没拿，于是连忙叫住了宁弦：“姑娘，你的东西…” 女子走回来拿走了对联，对着他尴尬的笑了笑：“忘记了…” 宋越也笑了笑。 ……… 把银子踹进怀里才算放心，他想了想，决定回家的时候买一串糖葫芦给阿玥带回去。 天色渐晚，宋越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今天除了那个姑娘再也没别人光顾了，所以他决定收摊回家。 旁边的老婆婆早就收摊离去了，宋越摸了摸胸口处的硬物不自觉的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不忘买上一根糖葫芦。 路过西河桥时他看见昨天那只被人追赶的小猫无力的蜷缩在桥边，像一团棉花。 这么冷的天应该很快就要被冻死吧。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做不了什么，于是离开了。 世道艰险，人活着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一只猫？ ……… 推开门，把风雪关在了门后，宋念玥安静的坐在桌边，屋子里到底比外面要暖和。 宋越笑眯眯的把糖葫芦递给meimei。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哇！” 看着meimei小心翼翼的舔着糖葫芦，宋越忍不住笑眯了眼。 肚子有点饿，家里柴火不是很多了，要去买一些，或者去后山砍一些。 不过这个天柴火潮的很，得放在屋子里晾几天，所以他决定明天不出摊了，去后山砍些柴回来。 “哥，你吃。”小姑娘吃了一个之后就不肯吃了，把糖葫芦递给宋越。 宋越摇摇头：“哥不爱吃甜的。”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甜的呢…”宋念玥撇嘴。 宋越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而去把火生了起来。 “怎么在家不生火？冷不冷？” “我可以窝在被子里。” “没关系，哥明天去山上打些柴回来。”宋越笑了笑，觉得meimei应该是舍不得一个人在家生火。 “哥…”小姑娘不满的念叨：“山路不好走…雪那么大，说不得哪天就封了山…” “没事，师傅会看着我。”他笑了笑。 “老家伙才不会看着你，他自己都死在山上。” “人都会死，师傅只是太老了…”他终于把火升起来了，淡淡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暖洋洋的。 “那我也要去。”小姑娘蹲在火前，大大的眼睛盯着宋越。“你都不许我出门！” “不能出门。”他表情严肃。 小姑娘被哥哥的表情吓了一跳。 她知道的，去年就有人在街上被抓走了。 所以宋越从来不许她出门。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宋越把锅架在火上煮了饭。 “最近城中有妖孽横行。”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能出去，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