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睹人间惊鸿客,枉赴红尘几许年 (2)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且说这陈瑜来到车马院的二进门处,只见得自家老子立在院中,喊声喝声骂声声声不绝,小厮们一片忙乱。陈瑜心中诧异,他父亲这些年来只顾着声色犬马何尝有过这般大动干戈的举动。但他素来在父亲面前是个鸵鸟样怂的不行,如何还敢上前。因而陈瑜只是站在院门口处,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生怕离得进了挨了打。这时大老爷跟前老仆陈顺迎了过来,悄声道:“二公子,大老爷在院里指挥着收拾行李呢,负责采购的下人叶管事竟然没及时补进香火宝烛,惹得大老爷好生气愤。”陈瑜步下一滞,这是什么个情况,往常不管庶务的老爷亲自安排,底下人还有缺有漏的,陈瑜皱眉看了一下陆喜,陆喜会意小跑着去跟二奶奶汇报消息了。 陈顺只当是没看到这番小动作,弓着腰道:“二公子,您来了。可快劝劝老爷莫要生气了。大老爷只道这群下人怠慢咱家大爷,要把他们逐出府去。可咱这府内人手安排的是紧紧的,少了几人就要再去新买几人填补,既费银钱,用的又不顺心,岂不闹心的很。我是下人不得插嘴,还望二公子劝上两句。若是大公子回来了,知道大爷为此闹了个不顺心,岂不是陷大公子于不孝。二公子,您说是不?” 陈瑜自在心中嘀咕道:“没看出来,这老奴还有这番好心意。往日里只觉得他帮腔做事,也没见他有几分乖觉,这会儿到是能看出其忠心了。” 未及多想,陈瑜抬脚进了车马院中,陈震在院中央站着,负责车马出行的陈管事在一旁陪着笑,下首跪着叶管事并几个小厮。这叶管事正是陈瑜妻家陪嫁过来的叶三,借着叶凰管家的东风谋了个采买的肥缺,如今却是犯在大老爷手上。陈瑜要是不救上一救,难免要被赶出府去,这丢的可就是他夫妻二人的脸。因而顾不上平日的怯懦,上来便是一脚踢向叶管事,口里喝骂:“眼里没有主子的贱人,在这关键时刻竟敢怠慢了我大哥,误了老祖宗的行程。还不快去备齐了物品,若三刻后还不能装车弄好,你就交了差事给我滚去角房喂狗。”叶管事顺着这一脚滚到一旁,赶忙应承着离去。 陈瑜平平心,低眉顺眼的来到陈震跟前,行礼问安。 陈震冷冷哼一声,问道:“又去哪儿胡闹了。” 陈瑜苦着脸回到:“刚去见了老祖宗,老人家让我来看看什么时候去寒山寺进香。” 陈震鼻间一哼:“从来不见勤勉,这会子倒是勤快。你但凡挺直了腰板,有你大哥一分模样,我也算死了也安心了。” 陈瑜听了,立时跪下:“父亲莫要生气,儿子从前有不检点之处,今后必然改正,父亲可万万不能再说这种话。” 陈震轻喝:“也就在我跟前摆摆模样,知我无暇看顾与你,不与你一般计较。我且告与你,你大哥规矩严的很,你自回去把你家中那些七七八八的事儿都给抹平了,擦净了,把身板子给我掰直了。让你大哥知晓了,只怕连你筋骨都给松了。我不盼着给我长着脸面,只望你在大哥面前别让我担上教子无能的名头。” 陈瑜只能再三说到不敢。 陈震懒得理他,背着手迈出院子:“此间事情你自负责,收拾好车马就来回禀,今日未时是进香的好时辰,莫要误了。” 陈瑜喏喏应声,接手安排了起来。 再说回叶凰这边,陆妈在房内稍坐了片刻,锦儿就搀着叶凰进了屋。陆妈从丫鬟处得知了内院门口发生的事情,一看叶凰此时脸上带着几分恼意,忙起身说道:“二奶奶,万不可怪罪二公子,夫妻间应当多多担待才是。更何况,咱家现得了大喜事,奶奶的一言一行下人们可都看着呀。”一面说着,一面小心觎看叶凰的脸色。 只见叶凰眉目先皱后舒,脸上恢复了往日嬉笑的模样,“陆妈说的是,凰儿记下了。”。 陆妈见叶凰听得劝,舒了口气赶着将话回了:“不知二奶奶可在为了安排大公子的事情而烦心。” 叶凰应了省声:“正是呢!我是新妇年轻不知事,还未见得大哥,这番还烦请您讲讲古。”抬了抬手让锦儿把凳子搬到跟前让陆妈坐下。 陆妈近身坐下后陪着笑道:“二奶奶,今个儿我就倚老卖老,您也知道我是先太太跟前人,这府里其他事可能不甚清楚,但唯独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大公子是武德二年孟春出生的,贴身照顾的是皇帝老爷赏的林女官,今儿开了春便是二十四岁了,长了二公子八岁。大公子天性聪颖,三岁识字五岁断文,待到八岁时已是熟读圣人文章。当时老侯爷还在世,更是独爱长孙,延请当世大儒西涯公教导,因而养成了端谨的性子。武德十二年,先太太仙逝扶灵期间,有起子不长眼的下人在院中嬉笑被大公子看到,大公子怒目而待。先是向老侯爷要了管家之权,而后整顿府内风气,凡是这期间有所懈怠的下人,轻则逐出府去,重则直接打杀,狠狠地肃清了府内上下。当时府里的下人见到还不满十岁的大公子都是腿脚发麻,不敢抬头。这一点,府里老人但凡经历过的,谁人敢不对大公子不敬。” 叶凰听了后,心里跟打雷似的,“如此这般,下人虽不敢怠慢主子,却也难免心怀怨怼,恐非治家良方。” 陆妈复又道:“二奶奶说的是,只是当时府内风气不佳,因而才有这般肃清。然而大公子做事公正,待得府中安顿后,凡是尽心尽力的大公子都有厚赏,更安排了那些优良人家中的后代脱了奴籍去往军中,谋划前程。因而府内众人有的只是敬重,不敢怨怼。” 叶凰朱唇轻笑:“如此看来,大哥倒也知时务。” 陆妈见叶凰仍有不忿,便大着胆子言道:“二奶奶,我是哥的奶嬷嬷,今个就大着胆子说几句,万望见谅。二奶奶这态度不妥,我是没什么见识的,只是我想着,大老爷现也才是三品世袭清远将军,就这还是老侯爷临终上折子,皇帝老爷赏赐的。如今若不是老祖宗诰命在身,这侯府门牌都要换上一换。而如今大公子未及而立已是朝中三品大员,掌有实权的京营节度使,未来侯府的门楣还是得依着大公子的。再者说,大公子可是二公子的嫡亲兄弟,打虎亲兄弟,这天下大公子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二公子不是?二公子与二奶奶夫妻一体,二奶奶只有更亲近大爷的,万不能这般随意的态度。须知这府内如今不似大公子治家时般,浮躁之气难免养出一些爱嚼舌根的小人。我自然有私心,二公子好了,他那奶哥哥也能多点造化,才能跟着多沾点光不是。二奶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叶凰闻言点头受教,说道:“陆妈一片真心诚意为着二爷着想,此番这话,我只有谢的。”复又道:“老祖宗这般将大哥的行址安排交由我手,可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也是害怕怠慢了大哥。” 陆妈见状安了心,朗声说道:“二奶奶这并不难。西跨院原老侯爷书房那处院子大公子自小在那习文弄武,虽然自侯爷去后便是封存,但这些年来并不缺人打扫,想是老祖宗早已料到今日。二奶奶可以回禀老祖宗,着人再好生打理下,从府中库里再摆些玩意便可,大公子并不是奢华享受之人。至于跟前服侍之人,二奶奶只需安排府中十年前的小厮做些粗使活计便可,须知大公子跟前自有近人。”陆妈毕竟年岁已高,陪着说了半天话,已经有些撑不住,况今日想劝阻之事也点明了,于是乎复又聊了几句便告辞家去。 叶凰着锦儿拿个锦盒装了几个糕点送陆妈出去后,心中暗想:“如这般说来,待大哥归来,只当好声奉承,毕竟自家夫君可是其唯一的嫡亲兄弟。再者,真正着急的也不是我这边,如今这府上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欲争相管家,搞得乌烟瘴气。若大哥性子果如这般严苛,说不得又有一番好戏。我没有太大见识,先前有些小心思,现下细细想来,却也都是小女儿心态。” 也正是这时,陆喜来报车马院里的事情,叶凰听到后面不由新生感动,眼中隐有丝泪意,自家夫君虽爱走马章台,但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良心的。今儿能为自己出头,也是心中存了敲打一众奴仆。叶凰素来骄傲,感慨陈瑜此番情意,面上是半分不露的,淡然嘱咐锦儿将那叶三调去城外庄子好生反省。 处理完这事,叶凰便依着陆妈的见解,去跟陈母请示大哥住址的安排情况。陈母听完叶凰的安排,甚是满意,让下人顾自安排去。不一时,外院来报,车马已安排妥当,于是乎嘉庆侯府一大家子内眷浩浩荡荡便开往寒山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