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帷幕将开
两人大快朵颐间，太阳的余晖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下，晚间新闻的播出接踵而至。 “晚上好，纽兰德。 欢迎收听《晚间新闻》， 我是你们的好兄弟，姜~~戈， ……” “晚间新闻的主持人这么浮夸吗？”嘴里的包子还没下咽，卫枭含含糊糊地吐槽广播公司不会选人。 德拉万猛嗦一口炒粉，顺口给卫枭做解说：“谁叫这家伙人气高，这个城市需要有活力的公众人物。” “今天下午发生了个重磅新闻，我打赌你们绝对猜不到是什么， 陶德武装的理事候选，乔伊先生， 在自己的游艇上差点被自己发疯的保镖砸碎了脑袋， 最后躲在自己的安全屋里才得以保住一条小命，从公海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 “这货不怕死吗？这样阴阳怪气罗杰斯家族的准核心成员？”卫枭对这位“姜~~戈”的大心脏目瞪口呆。 德拉万表示这都是标准cao纵。 “路易斯娱乐和陶德武装本来也穿不到一条裤子里，这货更是谁都会阴阳两句，那些被压制但不敢反抗的公司员工也喜欢听他阴阳公司，正好能给在工作中攒了一肚子气群众一个宣泄口，你知道的，只要对维稳有效，公司就会保持默许态度。” “而游艇上的其他人，都成了赛博疯子手下的亡魂， 这可给痴迷义体改造的家伙们，敲响了警钟， 连那位佐藤剑悟都被拖进了疯狂的深渊， 你们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省得最后还要劳烦伊宁的‘清洁工’来给你们收尸， ……” 游艇上失控的保镖果然就是佐藤剑悟。 但是…… “连那位”？ 卫枭明锐地捕捉到姜戈措辞中暗含的讯息，他还没来得及从白老头的资料里了解佐藤剑悟，于是只能趁机从德拉万手上捞情报。 “‘连那位’？这个佐藤剑悟很厉害？” 闻言，德拉万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向卫枭解说，短暂的沉默后，他解释到： “佐藤剑悟的实力的确不俗，但在谈到电子癔症时，这个‘厉害’就与实力无关了，简单来说，佐藤剑悟，是剑道高手。” 听德拉万这么一说，卫枭马上明悟过来。 地球文化里，东方文化普遍喜欢养神修心，哪怕是武道，也不仅是形而下之体格、体力、健康、长寿等之增进，更具备形而上之观察、理解、克己、信义、仁爱等精神塑造，极东的剑道便是其中之一。 星际时代，冷兵器里除了匕首，其他全都被热能切割刀等新式近战武器扫进了历史的垃圾袋，剑道在心境上的作用远大于在rou身、技艺上的作用。 不为其他，只因心理境界强大的人，能更好地抵抗电子癔症对理智的侵蚀，接受过地球东方文化熏陶的人里，最终在电子癔症的干扰下失控的，百不一遇。 当然，这也和接受过东方文化熏陶的人一般不会大范围地改造自己的身体有点关系。 之前卫枭还觉得乔伊留个高改造度的大杀器在身边，也不怕养虎为患，现在知道佐藤剑悟是剑道高手后，对此表示理解，如果不是被阴了，佐藤剑悟的确是完美保镖。 都说高改造度的赛博疯子是人形绞rou机，但真论起威胁等级，理智状态下的高改造度改造人才是最值得谨慎对待的那个。 “说到赛博疯子， 同样是在今天下午，骑士区的步行街上，有个家伙的义体热狗不受控制地超频过载了， 这个可怜人的哀嚎声，一直到伊宁的创伤小组给他来上一管强效麻药才从街道上消失， 科谷株式会社法务部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因为他们品控不严而受到非人折磨的愤怒顾客， ……” 姜戈的古怪声音还在滔滔不绝地自德拉万的终端里传出，卫枭嗦着粉，从第一则新闻中衍生出第二个话题。 “陶德武装的候选理事，其手下的剑道高手居然会因为电子癔症爆发差点杀死自己的雇主，你觉得这里面的阴谋成分有多少？” “百分百，包括乔伊在这个时候还坐游艇去公海上，也绝对是有别的目的在里面。” 德拉万的看法和卫枭此前的推断不谋而合，卫枭趁热打铁，顺口询问罗杰斯家族内斗到如此明显的地步的原因。 “‘这个时候’？” “你才来艾格尼丝不久，确实没法通过收集新闻了解到这件事，但有个消息，纽兰德地下已经人尽皆知了，”德拉万略微停顿，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到，“罗杰斯家族的大家长，那个活了两百年的老东西，快不行了。” 卫枭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情，一切都说得通了。 管理地区分公司的代理家族与总公司的关系类似于地球古代的诸侯与皇帝，代理家族只需要定时“纳贡”就能维持自己对分公司的绝对掌控。 只是须要上缴的贡额整整占据分公司每年净利润的四成。 不敢明目张胆做假账的代理家族想要增加收益只能另辟蹊径，使用最广泛的一种方式就是用公司的力量扩张家族的势力。 这就导致虽然分公司与代理家族高度捆绑，但分公司的是家族的，家族的却不一定是分公司的。 家族的大家长和元老会成员却并不在公司内部任职，地位却高于分公司理事会成员。 罗杰斯家族大家长的位置一空，元老会里就会有人在选举后补上，这又导致元老院会空出一个席位，寻常情况下这一席位会由陶德武装理事会中最年长的理事填补，最后空出来的理事会席位，就需要理事候选人们去竞争了。 不过眼下大家长还没有归西，乔伊遇袭背后的因素里，或许带点理事候选人内部竞争，但更多的还是元老会成员之间的博弈，还要算上想趁着罗杰斯家族内斗的机会削减其实力的搅局者们……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就能看出，乔伊的事，仅仅是即将席卷纽兰德的地下战争的序幕而已。 如果罗杰斯家族想要个稳定的内斗环境，接下来他们就该秀一秀肌rou了。 还没结束的《纽兰德晚间新闻》立刻帮卫枭验证了猜想。 “哇哦！陶德武装公司还真是今天的主角， 亲爱的听众们，就在刚刚，陶德武装公司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推出第七代重型机甲——独眼巨人Ⅱ型， 发布会发言人称‘独眼巨人Ⅱ型的各项指标都高于它的前辈’， 从他们给出的数据上看，独眼巨人Ⅱ型是当之无愧的战场主宰， 对独眼巨人Ⅱ型有兴趣的听众可以在陶德武装公司的官网主页看到这台战争机器的详细数据， ……” 允许艺人到处阴阳怪气是一说，到该拿广告费的时候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姜戈的言行当真是把“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展现得淋漓尽致。 陶德武装如卫枭预料的那般，通过展现自己的实力来威慑其他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卫枭感到一丝雀跃，因为罗杰斯家族这一步走得太急了，乔伊下午才遇刺，他们晚上就放出独眼巨人Ⅱ型。 不管他们这手动作是引诱豺狼入局的阴谋，还是他们的大家长真的命不久矣，它都在释放一个信号。 乱局将至！ 萦绕在纽兰德四周，由纽兰德所面临的动荡漩涡所散发而出的，甜美而潜藏着淡淡血腥气味的香气，正刺激着他，以及其他佣兵的鼻腔粘膜。 混乱之于佣兵，就如火焰之于蛾虫，纵然危机四伏，但也令他们趋之若鹜，因为混乱等同于机会。 “我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来纽兰德啊。” “是啊，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以风卷残云的姿态把晚饭解决，两人各自抒发心中的感叹。 “六四分，你这个向导还真贵。” “童叟无欺，你又找不到比我更能打的向导。”德拉万扬起左手，银白色手表投射出的蓝光构成一段和飞船泊位代码相似的号码，“而且这个向导还兼职司机，我去取车，你顺着小吃街直走，在出车舱边上等我。” 说罢，德拉万拖着行李箱离开，找直达地下车库的电梯去了。 顺着德拉万的指引，卫枭来到小吃街的尽头，在人行道与公路之间的金属箱就是出车舱。 说是出车舱，其实就是盖在与地下车库联通的载具升降台外的金属罩子，主要用来防雨水和避免有人在这失足或自杀，倒不是老爷心善，看不得有人受伤甚至失去生命。 单纯是因为多次清除血迹和附着在电梯井内的血rou残渣要花的钱比盖个金属盖子多而已。 没等多久，出车舱与公路接洽的那一面向外抬起，一辆黑色MPV缓缓驶出，德拉万摇下车窗冲他招手喊到。 “上车。” “这么快？”卫枭挑起眉峰，惊诧于德拉万的速度。 “在这片区域吃饭的都是大船上的海员，他们吃完饭要么到专门给他们准备的娱乐场所去乐呵乐呵，要么就直接回船上打游戏了，根本不进城，这部载具升降台素来没什么人用，我瞅准了这点，一般都把车停在这部升降台附近。” 待卫枭放好行李，坐进副驾驶后，德拉万叼着电子烟给卫枭解说到。他早把外套扔到后座，汗毛旺盛的双臂也从衬衫长袖下被解放出来，气质恢复到与卫枭初见时的样子，与他的座驾严重不服。 面对极度割裂的驾驶员和载具，卫枭自然而然地进入话痨模式，一是不吐槽他憋得慌，其次，感情就是靠聊天来增进的，尽管两人互相之间还没到信任的程度，但既然已经确定了合作关系，就该开始熟络熟络。 “电子烟？电驱车？还是配了磁悬浮底盘的？根据你之前的穿衣风格，我还因为你会叼着雪茄，开辆使用内燃机的大皮卡或者迷彩吉普来接我呢。” “这车便宜，这烟耐用。” “什么样的窟窿才能让一个佣兵，而且还是本事不小的佣兵，过得如此憋屈？”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在看似随意的对话中互相试探对方的秘密，但又点到为止，而不至于惹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