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狡兔三窟
浅灰色休闲户外运动裤，乳白色立领对襟拉链夹克衫，脚下一双“回力”牌最新款浅白运动鞋。这可是四十年代初申城最时尚的休闲配置。 外加一件中长翻领加厚束腰风衣，一顶灰色格子鸭舌帽。梁天舟一改往日整天西服正装的形象。 开着他那辆老式福特车，到了甘府门前。 甘府的车也正停在那里，司机前后忙着把一些郊游野餐的用具装到后备箱。 甘美玉从里面出来，身边还有她的闺蜜小萱。小萱是甘美玉最要好的同学，住在旁边不远，一大早就过来，跟美玉一同前往。 只见甘美玉上身穿天浅色中式单袄，配湖蓝碎花镶边中长马甲，下穿深蓝加厚条纹纱底边坠流苏的改良马面褶裙，脚上一双轻便女式小皮鞋，整个一副时尚女学生装束。 她的同伴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当看到与前几日初次见面时形象风格迥然不同的梁天舟时，甘美玉眼前一亮，心中更加喜欢。 给天舟和小萱两人简单介绍后，她拉着她的闺蜜非要坐天舟的车，让司机开着自家的车在后面跟着。 梁天舟开着车，两美女坐在后排嘻嘻哈哈，一会儿看车外街景，一会儿又嘤嘤私语，说着女孩的私房话。 今天真的是人品太好了！梁天舟不由得感叹。农历十月中下旬的两江，连日阴冷，不见天光。今天却是云开雾散，旭日阳光，连扑面的微风都是暖洋洋的。老天也眷顾人品好的，给郊游助阵！ 麻石山在江的南岸，由于江上没有桥，人、车过江都要坐轮渡。轮渡停靠码头，甲板和码头平稳衔接后，先把车开上甲板，停到指定位置，其他人再挤上轮渡。轮渡差不多装满后，摆到对岸，人先上岸，然后车再开上去。 南来北往的火车，在这里也是需要由专门的火车轮渡摆渡过去，时人称之为“两江城，一大怪，火车轮渡载。” 过了江，再开行半个钟头，绕湖岸半周，到了麻石山脚下。 虽然林木有些萧条，百草却依然茂盛。山的近旁就是南澄湖，湖山相接。湖的对岸与江水之间，坐落着好些别墅群。富人都喜欢江景房或湖景房。 天舟记得那日跟“暗箭”接头，就是在湖对岸的孙鼎邦家的别墅区旁。 其他几个同学先后赶到，有坐自家车来的，也有骑脚踏车来的。看起来家境都不错。脚踏车也是富家公子小姐喜爱的出行工具。 还有两对是恋人，自由恋爱在新思潮影响下的年轻一代中，早就不是新鲜事。 甘美玉大方地给她的同学们隆重介绍了梁天舟，众人皆“啧啧”称赞。甘家大小姐看来要脱单了！ 不过，再听说天舟在警局做事，虽然是科长，一众人还是缄口了几秒钟。 沦陷区的警察可不是受人待见的职业，大多数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混碗饭吃。有点志气的老人，通常都不准许自家子弟干这个。 这情形，天舟虽有思想准备，还是有一丢丢小尴尬。至于现在自己又跟特高课做事，更是只字不敢提。 这些青年虽然生活在沦陷区，却不缺民族正义感。只是家长管得紧，不然早跟随时代洪流做一个热血青年该做的去了。 尴尬的氛围很快烟消云散，没人过多地计较。 出来玩，寻的是开心。 “来，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大家玩游戏怎么样？”乖巧的小萱不亏是美玉的闺蜜，岔开了话题。 “不，在这静谧和煦的深秋湖畔，我更想吟一首诗。”有人眼望湖水，发出诗人的感慨。 “好呀好呀，大家鼓掌，叫咱们的诗人来一段！” 气氛热烈，每个人都秀出了自己最想秀的节目。 天舟也露了一手在金大校园表演过的话剧《日出》的一个片段，方达生的台词。没想到甘美玉也喜欢曹禺的这部戏，竟主动扮演陈白露。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像事先排练过。 少不得又是狂热的巴巴掌和“安可”声。 然后比赛爬山，气喘吁吁地跑到山顶，用手做成喇叭筒，朝着远方呼喊：“喂——你好吗——我来了——”然后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从山上下来，甘家的司机已经把野餐的用具铺开，一应准备俱全。大伙儿各自都带了喜爱的美食，摊开来共享。 其间还雇了两艘渡船，让艄公划到湖心，随波荡漾，唱歌欢呼，歌声飘飞在湖面，惹得阵阵水鸟在上空盘桓。暂时忘却身边的琐事，让大自然洗涤肺腑，让青春绽放光彩。 梁天舟穿越过去的这些年，这是最轻松的一天，多年的地工岁月，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也还年轻，也有一颗追寻美好的心。 他想到了刘斯芸，如果这样的场景能跟斯芸共度，那才是人生最惬意之事！ 坐在船边，他一时竟走了神，差点跌入湖中。 把旁边的甘美玉小惊吓的一把，靠着小萱，笑欢了。 一天下来，倦鸟归巢。梁天舟把美玉和小萱送回甘府，又跟甘燮元闲扯几句，算是安全完成交接任务。见栾九不在，也就不多停留，便要告辞。 “梁先生，你要常来看我爹哟。”临走，甘美玉还有些意犹未尽。 第二天，得到栾九回音。前一天梁天舟就要栾九找机会跟踪下班的藤原纪美，最好能找到她的落脚处，并留意有什么人跟她接触。 栾九当然不是藤原纪美的对手，他去跟踪十之八九会穿帮。天舟相信他，以他的机警，会找他那帮狐朋狗友轮番上阵，谁会在意街边的叫花子！ 栾九顺利发现了目标住处，玉林路的尽头，一处老旧小院。他还多了个心眼，第二天又拉上几个小叫花子，在藤原纪美住处蹲了一天。所以天舟昨天在甘府并没见到栾九。 栾九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他的战果。昨天星期天，藤原纪美在住所一天没出门，但前后有好几个不同装扮的人去找过她，然后又分别出来，向不同的方向走了。 狡兔三窟。梁天舟决定当晚乔装再去查实。